祥毓一讶之后随即镇定,她拢紧外衣、冷眼望着那个如鬼魅般的不速之客。
“你好大胆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要命了吗?”她凛然问。
“我是不要了。”玉瑾发狠地道。
他不寻常的神色让祥毓警戒起来。“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何必费事?”他冷笑。“那些不中用的废物全给我点倒了,没人帮得了你。”
她气息一窒。“你……究竟意欲为何?”
他瞥了眼她完好如初的如云秀发,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眉头微蹙。他是如何得知她的心思?一旦被他知晓,他肯定千方百计地阻挠。
他会给她出什么样的难题?
她防备的表情让玉瑾面色更为阴沉,陡地捏紧垂在身侧的双拳。“为了回避圣旨,你想落发遁人空门,是吗?”
她沉默了会儿,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来问我。”
他心一抽。旁人猜测是一回事,听她亲口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你……是心意已决,不肯改变了?”他犹抱着一丝希望问。
她低低地道:“我也曾经问过你,请你收回向皇上的请求,你不也心意已决?”
“好,很好。”他咬牙怒道。“我可以告诉你,没那么便宜!”他冷冷哼笑。“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服从圣旨嫁给我;二,你要去尼姑庵,行!尽避去,只是从此休想再见你儿子一面。”
额尔真……他果然是用额尔真来要胁她,他手上也就只这一个筹码,可光这个筹码,也足以压死她。
她闭了闭眼,强忍心慌。“你无权阻止我们见面。”
他哼道:“你既人了空门,还管得了红尘俗事吗?而他,一旦入我荣王府,想上哪儿还由得了他自个儿吗?”
“你……”她真不敢相信,他想幽禁额尔真?
他邪邪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大可试试看,瞧我做不做得到。”
“你怎么能……你真狠心,他是你的儿子啊!”她低叫。
“他是我儿子,但他也可以用来牵制你。”他不带感情地道,仿佛额尔真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拿来利用的工具。
祥毓听得心痛已极。“你……”
“如何?这样你还想走?”
“你……为什么……”她再支撑不住,浑身虚软的坐倒床榻,拼了命不让眼泪流下,可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真非逼死我不可……”哭到哀痛处,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待她稍稍转醒,发现自己竟彼他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一哽咽,接着再度痛哭失声。
“祥毓……”他把头埋在她颈间,语气已不复之前的冷厉,甚至有着淡淡的哀伤。“祥毓……”
“走开……”
他却更加拥紧她。“你一向宽宏大量,为何对感情、对我就如此严苛?说不想逼你,半点也不想,可你……是你把我逼至绝境啊!”他痛苦地道。“我对你的心从没变过,为什么你要因为一点误会就拒绝相信我?我……如果没有了你,我……祥毓,真正狠心的人不是我,是你呀!”
她摇头哭道:“不!你才狠心!我不想见你,你硬是逼着我出面;我想永远离开你,你又拿皇上来压迫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只有额尔真,你也要从我身边把他夺走!”她哭叫着,几近崩溃。
她输了,彻彻底底输了,为什么她就是逃不出他手掌心?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她一马?
“你不是没有选择!祥毓,只要你愿意,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过幸福的生活。如果你害怕会出现第二、第三个楚约,我可以发誓,同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祥毓,你就别再折磨我了。”他哑声道。
她只是不断地摇头垂泪。“如果……如果我们从不相识,该有多好……”
玉瑾听了这句话,心全凉了,他都已拿出最后的王牌,仍无法将她挽回,甚至让她后悔?
这是报应吗?错过了当真再也寻不回?从前他一直以为.找不回的只有时间,可如今却连她也……这教他情何以堪!或许,他们俩真已走到了尽头。
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还能不收手吗?真要等她恨入骨髓,他才会死心吗?
“我明白了,我不再逼你。”
他的态度突然大幅转变,让祥毓一时忘了流泪,怔怔地望着他,不明所以。
“皇上那边,我提出的是正式的请求,此刻已无法追回,你若真想出家,就去吧!我不会阻止额尔真去看你。”他淡淡地道,面容沉静,仿佛一切都看破了。“只是当你落发的那一天……”他一顿,接着不再言语。
“……什么?”
他深深地望着她,忽然在她唇上热切一吻,久久不舍得放,直到她挣开了他。
祥毓红着脸转过身,不知是因恼怒还是娇羞,总之是不再看他。“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他淡笑。这最后一吻,他已足够了。“你歇息吧,我不打扰了。”说完,他留恋的再望她一眼,转身推开房门走出去。
祥毓茫然的望着他远走,心里头忽然涌上不知如何形容的,淡淡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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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玉瑾不清不楚的态度着实迷惑了祥毓,这两天她的心情一直处于摇摆状态,于是始终定不下心决意落发。
她厌恶自己竟如此容易受他的话所影响,几次拿起了剪子想铰发,但一想到他尚未说完的话,手又不争气的垂了下来。闪着银光的剪子就搁在梳妆台上,她已不知多少次望着它,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拿。
她不能再放任自己这样下去了!皇上的旨意不知何时会下,倘若她再不尽快做个了断,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正苦恼之际,一名宫女忽然来报,“格格,荣王府送来一张帖子。”
她微讶,接过来打开一瞧,竟是那个名叫楚约的汉人女子所写,她用语虽然恭谨,但看得出似有急事,想邀她出来一叙。
她会有什么急事想见她?
其实她心里头赴约的意愿并不大,不过跟她见上一面也无妨。
她收妥帖子向宫女道:“你传我话,未时三刻,千秋亭见。”
结果楚约极早就到了,仿佛早一刻见到她早一刻好。
祥毓听闻此事,也就提早赴约。
当她来到亭子见着楚约,楚约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让她百思不解。
“民女见过二格格。”本来她是不抱任何期望的,没想到这位二格格肯不计身份答应她的邀约,使她感激莫名。
祥毓淡应一声,坐了下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民女先向二格格请罪,凭民女的身份,本来不该……”
“得。”祥毓打断她的话。“这事儿不谈,说说你的来意吧。”
“是。”她很快地道:“民女斗胆请问二格格一句,那天咱们三人在这儿谈过一回,您和大贝勒后来是否又说了些什么?”
“怎么?”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没有任何表情。
楚约怕继续问下去会惹她气怒,忙道:“因为大贝勒这几日很不对劲,不管是珍藏的古玩、豢养的骏马……凡是他身边有点价值的东西,他全都一件不留的分送出去;朝廷的事、一些生活中琐碎的杂事,平日摆着懒得管的,这会儿全都一件件处理得井井有条,这简直就像……”惊觉自己差点说出什么,她霎时住口,“总之,他这些不寻常的举动让民女深感不安。”
她话中之意,祥毓不会听不出来,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张冷凝的娇颜看起来苍白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