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蝉提着下午买的菜让紫魈开车送回家,不过怕被大楼里的三姑六婆撞见,便要求在街口下车。
“有什么事随时打大哥大给我,我会马上赶来。”紫魈叮嘱道。
纪羽蝉点点头,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缓慢的步行回家,客厅里,牛妈乖及姜明勋甫听见开锁声便跳了起来,看到纪羽蝉总算归来,不约而同大大的松了口气。
“羽蝉,你跑到哪去啦?让我担心死了!”姜明勋边数落边伸手帮她提东西。
“买个菜买了七、八个小时,你到美国买啊?孕妇别乱跑嘛!一点都不体谅我们老人家担忧未出世孙子的心情。”牛妈乖也扳起脸叨念着,要当妈妈的人了还这么漫不经心,真不像话!
纪羽蝉抱歉的笑了笑,并没多作解释。
“你们吃饱了吗?”
“当然吃饱了,要是等到你回来,不饿得四肢发软、头发晕才怪呢!”牛妈乖说道,不满的情绪明白的表现在脸上。
纪羽蝉默不作声,径自将东西拿到厨房。
姜明勋感觉到她异常的淡漠,不禁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纪羽蝉抿着唇,苦思着该如何开口谈分手。
打从他们母子俩得知她怀孕后,虽不至于夸张到把她捧在手心里让她感觉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至少和颜悦色多了;这么一来,要在这时候谈离婚,怎么都不合逻辑,他们铁定会当她发神经、不予理会的,而她又不能说出她怀的应该是别的男人的孩子,现在准备与他远走高飞。怎么办?
“好了,你也别忙了,歇着去吧!”牛妈乖走到她身旁代替她整理。
呵,果然是母凭子贵,才能让这如钢铁般的老太婆动手帮她。
“妈,不用麻烦您了,我来就好。”反正都快整理完了。
“去去去,回房歇着去。”
牛妈乖索性赶起人来了。
这时,门铃响起,纪羽蝉微怔,暗忖着这么晚了会有谁来访,难不成是紫魈沉不住气了?
老天爷,千万别是他啊!纪羽蝉暗自心惊,抢在姜明勋之前去开门。然而,看到门外站的人,她却愣住了——
“请问……”这个美丽的外国女子好像有点面熟咧!
“你是纪羽蝉?”外国女子用生涩不顺的国语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我是——”
纪羽蝉才答了两个字,一个热辣辣的巴掌便往她脸颊拍了下去,立时,她抚着脸,一头雾水的望着眼前不分青红皂白打人的女子。
“你这个贱女人!已经有丈夫了,为什么还要抢我的男人?”艾莉丝恨恨地瞪着她,艰难的用中文咆哮道。
牛妈乖和姜明勋闻声而至,见纪羽蝉脸颊红了一片,不禁怒斥:“你是谁啊?怎么可以胡乱打人?这里是台湾,讲法治的,岂容你恣意撒泼?”
艾莉丝冷笑一声:“王八先生,你一定还不知道你这能干的老婆给了你一顶大绿帽戴对吧?你晓得她今晚去了哪里吗?她——”艾莉丝伸出食指咬牙切齿的指向纪羽蝉。“她今晚跟我的男朋友在饭店里幽会!显然你这丈夫是当得太失败了,才会让她欲求不满,红杏出墙!”
说到最后,艾莉丝叽里呱啦的中文又成了英文,让人简直有听没有懂。
不过姜明勋的外语能力不赖,倒是将她的意思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铁青,目光深沉的看向纪羽蝉,眼里有着浓浓的质问意味。
纪羽蝉瑟缩了一下,脑中忽地闪过紫魈深情执着的眸光,无形中给了她一股勇气——
这个女人铁定是得不到紫魈的爱,恼羞成怒,存心来造谣生事的。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事情曝光,她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把事情全摊上桌面来讲吧。
纪羽蝉看了外国女子一眼后,推了她一把,接着甩上门,将局外人隔绝在外。
“你欠我一个解释。”
姜明勋那双像极了哥哥的眼睛迸射出寒光,看得纪羽蝉胆战心惊,继而忆起在加拿大那夜于天台时哥哥所说的话;顿时,她的勇气又多了几分——
扮哥是站在她这边的,所以她更该做出她心中最诚实的决定。
“我要离婚。”纪羽蝉一鼓作气道。
“你说什么?”姜明勋震惊不已。
而站在几寸外的牛妈乖自始至终就听清楚了这一句,有着不下于儿子的震撼。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捉着纪羽蝉的肩膀急急问道。
“我、要、离、婚。”纪羽蝉重申一次,咬字清晰、语气坚定。
“你怀了我们姜家的孩子,却说要离婚?”牛妈乖不敢置信的提高音量,瞪大了眼。
姜明勋则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纪羽蝉望着眼前并肩而站、同仇敌忾的母子俩,深吸一口气后低声道:“孩子……可能不是明勋的。”
霎时,他们母子如遭晴天霹雳,仿佛听见了有始以来最污辱的话语。
“再说一次。”姜明勋从齿缝里挤出这一句。
纪羽蝉又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说:“孩子可能不是你——”
“啪——”
话未完,一个巴掌又落在纪羽蝉细女敕的脸颊上,力量之大让她站不住脚而重重撞在门上,嘴角渗出了血痕。
“贱货!你竟敢背着我偷人!”他痛心疾首的喊道。
牛妈乖捧着胸口,跌坐到沙发上,口里喃喃说道:“天哪!咱们姜家是造了什么孽……”
“给我滚!带着你的野种滚出去!立刻、马上!”姜明勋失控的咆哮,甚至拳脚相向赶她出门。
纪羽蝉不胜狼狈的逃出家,跑了一段路,虚弱的倚着一颗行道树,颤抖不已的身躯不住的往下滑——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是,这么激烈的撕破脸仍引起她一阵内疚和心痛,毕竟,好歹当了四年的夫妻与家人。
这下,婚是离定了,她如愿以偿,但他们呢?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残忍。
第十章
我的人生,正面临着巨大转折。
原本,我的生命已经在姜明勋的人生里了;可是,我硬是从既定的事实里逃月兑,然后再进入另一个男人的人生里。
这像不像寄生虫的习性?
女人就像寄生虫?不论口头上可以多么独立,最终仍得依附男人而活?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我一样。
只是,我有些困惑,当初召告天下的海誓山盟,为什么总无法永恒?甚至维持不到十年。
尤其自己还是背叛誓言的其中一员,就更显得讽刺了。
不过,我还是相信爱情,也想要爱情。
有人说女人一生只爱一次是幸福的,但并非每个女人的情路都能走得一帆风顺,一生乖舛坎坷的女人不胜枚举,我还是算幸运的了。
有许多人喜欢古诗词,或藉以抒发心境,或炫耀自己博学多问,更或单单是无病申吟。
我不为任何理由,在这么多诗词选中,我独独钟爱苏轼那首《江城子》,我向往像他那样的多情人,拥有人间稀罕的真情挚爱——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
听闻一次、感动一次;吟咏一次、落泪一次。
像司徒紫魈这样的男人是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渐渐地,我发觉到他虽拥有部分与哥哥相似的特质,但我却因为他那些在此之外的性格而心动。
但愿,他是我心最后的依归,把我从对哥哥的迷思中解救出来,让我真的爱他。
真的爱他,和我们的孩子,还有未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在现实生活中的白头偕老,胜过苏轼与他妻生死两隔的思念与爱。
在台湾举目无亲,如今被姜家赶了出来,纪羽蝉能去的仍是只有梁深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