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没有心思去顾虑到写作的进度,他所想的皆是林洁霜的一颦一笑。当初会送择写作为职志,一方面是兴趣,另一方面则是它的工作时间弹性极大,可随意调整,不受拘束,正符合他心性。
头枕著自己的手臂,司徒黄魅双眼望著天花板,他在默数一分一秒流逝的光阴,期待白天快点来临……
※※※
翌日,不知不觉睡著的司徒黄魅在被一道阳光扫过身子时,霍地弹跳起来——他瞄了眼时钟,指针指示十点整。
他低叫一声,飞快冲进浴室里梳洗,然后更衣,预备动身前往林洁霜家。
他还不打算让她复职,他希望她多休息一阵子,当然最好是她决定点头嫁给他,让他能够照顾她一辈子,那也就没必要复职啦。
前脚刚要踏出房门,电话却不识相地选在这时响起,而且是那支专线。
司徒黄魅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捞起话筒,没好气地道:“我是黄魅,哪位找?”
“是我佩玲。”彼方传出轻快声调。“早啊,黄魅。”
“这么早有何指教?”
“其实也不早喽。没什么,只是问问你新作的进度如何。”
“没进度。”
“不会吧?”王佩玲露出不敢置信的问号。“我所认识的黄魅一向敬业又守时的。”
“告诉老总,我要休息半年。”
“干嘛?度假补充能源?”
“可能或许会结婚。”
“结婚!?”王佩玲一怔,反射性地追问:“你在开玩笑?跟谁?”
“不是玩笑,新娘你也见过的,那天我带去庆功宴上的女孩,现在就等她点头。”
王佩玲感觉心脏“咚——”地一声,跌到了谷底,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为我加油和祝福?”
“加油,祝福你。”没精打采的语调。
她——被三振出局了……她想,司徒黄魅长久以来一定只当她是工作上的朋友,从没正视过她吧?关于这点,她也有错,如果面对司徒黄魅时能跟面对工作一样积极,司徒黄魅也不致没注意到她身为女人的特质,而教别人给捷足先登了去。
扼腕呀!
“我曾另外再拨个时间跟老总说一声的。”司徒黄魅又道。
“嗯,我首先帮你传达。”王佩玲答,天生洒月兑的性格展露无遗。
天涯何处无芳草,反正她条件也不差,礁该不会可悲到成为老处女的。痛失一次好机会,下回,她绝不再放任自己这么漫不经心。她也到了该选择个对象的年龄了,如果不打算自己走完一生,那么从现在起,她得好好专心物色个对象喽。
“麻烦你了,我赶著出门呢。”司徒黄魅想挂电话了。
“向未来的新娘子下苦功?难为你啦。”王佩玲促狭。
“少来,不多说了,拜。”
不愿再闲扯,司徒黄魅披了件外套加快脚步。
到了客厅遇上小妈,他合掌拜托著:“小妈,今天请你再帮我浇个花,谢谢。”
“不吃早点啊?这么匆忙上哪去?”
“找朋友。”
“又是那个林小姐?”
司徒黄魅挥挥手,人早踏出门去了,来不及回答。
※※※
驱车前往林洁霜家途中,同徒黄魅自己也纳闷起来——奇怪,他在赶些什么啊?人又不会平空消失,他到底在急个什么劲?
不过,直觉上似乎有预感有什么事要发生,他第六感一向灵敏,尤其是对不好的。是什么呢?
一思及此,司徒黄魅不禁又加快车速,幸而此刻并非交通颠峰时间。
“路马不停蹄的他直到站在林洁霜家门外才松口气,继而伸手按铃——跟昨天一样,响了许久没人应门。
莫非她又不想见他了?抑或她到公司去了?
马上拿起大哥大拨了通电话问司徒黑魔,得到的答案为否定。
不好的预感又涌上,他脑中跳出一个画面——不会吧!?
忆及昨夜的缠绵,此刻理性地思考起来,照理推断,刚受那种打击的女孩应会有一段时间非常排斥才对,那么她昨晚的举止不就显得反常诡异?
都怪他!都怪他一时被情感冲昏了头,受不住诱惑又没考虑到那么多。
噢!老天!但愿情况非他所想。
用力扳门、撞门,司徒黄魅慌张地想办法要破门而入,但使尽了力仍打不开。他忽而恍然有个文明的方法:找锁匠。
刻不容缓地奔波找了人来开门,这么一折腾,竟又费了一个多小时。
然而,司徒黄魅所有的祈祷在见著林洁霜了无生气地躺在一摊血泊中时,皆化为一声凄厉的呼喊:“不——”
他难以置信瞠大了眼奔到她身旁,所见是怵目惊心的血渍和凶器,一把锋利的刀片、一瓶空了的安眠药罐,成全了她的心意。
他突然万般厌恶起自己的预感,他恨它那么精确!
缓缓地伸出手抱她入怀,那副昨天夜里才缠绵过的温热且柔软的身躯,今已冰冷僵硬,毫无半丝生气了……眼泪倏地倾泻而出,司徒黄魅忍不住抱著林洁霜冰凉的身体嚎啕大哭——“不——不——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而这岂止是伤心?他失去的正是他的爱啊!
如果他没离开,如果他早点发现她有轻生的意图,如果他昨晚坚持留下,那就不会发生了。都怪他!都怪他!他混蛋!他无能——天哪,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失望,所以她全盘否定她生命的意义,那他呢?
“不——洁霜,不要选择这种方式拒绝我,不要离开我,洁霜,不要——不要啊——”
声嘶力竭的哭喊响彻天际,然,没了心跳与呼吸的躯体,终究是唤不回已远离的灵魂……
※※※
天空接连几天都是阴恻恻的,仿佛感染了地面上的哀凄气息。
那天,司徒黄魅抱著林洁霜发了一整天的呆,人间残酷之最莫过于死别——最后他才极度不舍地不得不将她送走。
经过勘验,证实死亡时间已超过十小时以上。
那是他离开后不久的时刻。
通知了林洁霜的母亲,她急急忙忙地赶来,哭天喊地的,听得人心酸;至于那个元凶始终没露面,大概是心虚潜逃了吧。
司徒黄魅一手包办丧葬事宜,他自始至终都守在林洁霜旁,只是眼神空洞得像行尸走肉,而林母则一迳地哭了又哭,眼泪流不干似的。
司徒黄魅伤痛,周遭人也跟著不好受。
之前才听他喜孜孜地计划未来,一下子却青天霹雳,失去爱人的椎心刺痛,他情何以堪?
结束丧礼,司徒黄魅便将自己整个人锁在房里,不吃不喝、不说不笑,仿佛灵魂也跟著走了。
一天、二天、三天,这么下去可不得了,众人轮番上阵规劝,但毫无成效。
司徒黄魅依然故我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外界一切则完全置之不理。
司徒赤魁终于看不过眼,忍无可忍,在第七天的晚餐时间见司徒黄魅依旧没出席,他甩下碗筷冲进他房里,一把揪起他吼道:“你有完没完?你想这样消沉到什么时候?”
苞著追上来的丁芃妮拉住丈夫。
“别这样,他难过呀。”
“难过?爸妈死的时候倒没见他比现在难过。”司徒赤魁嗤道,故意用激将法。“都几岁人了,还学人家年轻小伙子发下什么生死相许的誓言不成?”
“老公,你别再刺激他了。”丁芃妮阻止。
“我是怕他醒不了,好心叫他。”司徒赤魁一直瞪著司徒黄魅。“生离死别本就是人生必经道路,失去了她,你还会遇见下一个,莫非你想用自己的后半辈子陪葬以表痴心?呵,别傻了,她又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