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屋里一个疯了,还有一个死了的人……尸体散发阵阵的腐臭,就先处理后事吧。
雁虹醒来后就呆呆的不动也不说话,整个人空洞得宛如灵魂出窍。
易为宾草草将尸体掩埋在屋后空地,回屋后看到她这样,又是一叹。他伸手拉起她,她倒是没反应的顺从,静静跟着他走。
“这是你婆婆的墓,尸体都开始腐烂了,没时间好好慎重安葬,一切就从简吧。”
他让她跪在灵前,自己打弄些匆促间准备的祭品,斟酒、洒纸钱,点燃香,他递给她香,而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做什么。
“给你婆婆上香。”他迫令她双手合掌接好,陪着她静静站立,一直等到香都燃过了一柱,一直到她双颊渐渐布满泪水,他才松口气让她独处。
雁虹霎时崩溃了,她叩首再叩首,她痛哭失声,郁积多日的悲伤自责终于恣意流泄,甚至将额头都叩出血来了。直到哭累了,她拜倒泣首。
易为宾听声音从嘶嚎到哀泣,最后只剩呜呜低咽,他走回去看,只见雁虹一头的血,而血与泪交织成无尽的伤痛,他于心不忍,从雁虹身后悄悄点了她昏穴,他抱起她,带回宅子交给哑婆看护。
早在易大夫踏入她家门槛的一刹那,就已注定了雁虹沉沦的命运。
三从四德,闺女时谨听庭训,待出阁嫁入夫家,转而以夫为天地,恪守妇道,这一生原就该这样走下去。不晓得井底之外的蓝天,不懂得那种执意无悔的炙热情爱,她在大家眼中是传统、刻苦的典范代表,也许再几年就颁发个贞节牌坊,懿德美名光耀一世。
但她要那个冷冰冰没有生命的虚名做啥?那温暖不了她的体温,别人的称赞也填补不了她的空虚,她甘于平淡,无求是因为没有诱因,直到易大夫乍然降临。
她干涩的女性特质颤动,枯萎的心房随之绽放,他以男人需要女人的眼光温润她,让她不由自主的有了不该有的向望。渴望不是她丈夫的他的抚慰。他对她而言是天,纵使是青衫布衣,她仍可以瞧得出他与草野村民间的轩辕之差,内蕴光华,不富即贵,不是汲汲于生活的市井。云泥之别啊!
虽然神魂为之颠倒,雁虹好强的个性仍紧护着摇摇欲坠的自尊,就当是以交换婆婆的医药费,互不相欠。他应该也只是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义在露水之欢、便利的交易吧。因为他们很少交谈,若有,也仅止于婆婆的病情,跟一个男人上床维持关系达半年之久,可悲的是除了易大夫三个字,她对他的了解没有增加、没有减少,就和初见面时一般无二。
她死守住尊严,逼自己不多言、不多表露情绪,咬紧牙根也不让蠢蠢欲动的倾慕之心去探听他的消息,任他来来去去。
上一次他隔了许久,了无踪影,终于安捺不住的在他宅子外徘徊、打探,也许是出远门了,或是为屋里的女主人寻药去了。那娇弱,令他唯一挂心的女人,雁虹远望过一次,易大夫小心翼翼呵护的神情就像巨兽啃噬她心肺一样痛楚,那时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竟有恶毒的恨意,诅咒那女人早死早超生……心房一旦溃堤,就难以再维护,他每次的离去都让她不舍,妒恨的猜疑他和那女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们是否也像他和她这般热情缱绻,妒恨他眼里看的女人、手里碰触的女人。
他最近一次来找她的时候,没有像往常遮掩他颈边伤疤,好像当她是熟识的朋友毋需设防,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是特别的,所以有接下来的坦承,也希望他开放自己,也更急于探索他身上的一切秘密。
但终究是她太急切、逾矩了,惹得他再度防卫,动上的激情爆发得绚烂夺魂,高亢的欢愉已忘了现实一切,她难耐的高声大叫,吼出长年禁闭在内心的,浪荡得恣意欢畅。她他释放出了安分守己二十余年自由的灵魂。
而婆婆也听到了,那么恣情故意的申吟,娇咛,连死人都可能被吵醒,婆婆怎么会听不到?气愤攻心下,久卧病榻的身体竟可以挣扎下地,不过也只有这样,毕竟病人膏盲的老人家没什么气力,摔倒下来,雁虹赶进去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苟延残喘。
幸亏昏迷了,她那一刻这么庆幸着,不然她不知如何面对婆婆斥责的审判,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人过去了。直到婆婆真正断气的那一刹那,沉重的良心谴责、道德枷锁全部一古脑儿漫天压迫向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发了疯似的只想弥补或挽回些什么……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躺在他屋里的房间,雁虹觉察不到他的气息,眼光一心一意想找寻他……
愧疚?有的,婆婆一直待她很好,她也为婆婆的往生难过,但后悔?不!她不后悔!
平平稳稳活在别人指望她过的方式,她从没有过什么要求,易大夫是她这辈子追求的梦想,她——没有回头路了!
第五章
时光倒流法?这在当代实在有点太先进、太匪夷所思了。
可任护成就打算如此做,应该是他恶霸的土匪本质发挥,他竟然下令不得打搅,然后大剌剌的关起房门三天三夜,和杨惜弱两人孤男寡女,查问她分别一年中所有的生活经过,所有的?对!他要求巨细靡遗。
这是强人所难,因为连平常人都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记忆力,何况杨惜弱常生病昏睡,迷迷糊糊的,她这一年来不过是吃、睡,满足人生基本生理需求,哪能记得昨天吃几碗饭,大前天想了什么事?
但这些任护成可不管,因为她敢莫名其妙失踪一年,他就要好好弄清楚,别有一天突然冒出个人,代表着他所不知道的小插曲,那是他绝不容许发生的。而如此做顺便也补足他们分离的时光。
“说!”他很霸气的命令道,然后只见杨惜弱乖乖的就座,开始努力的想、拼命的想,恨不得跟前有出皮影戏,演出的就是过去一年的总总。
“那时候我只晓得爹受伤,生命垂危,然后就是易大哥安慰我好好休养,找爹的事他会想办法。”杨惜弱已经尽可能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一切简短得离谱,但事实也只有如此,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呀,可是看他一脸明明白白写着——小白痴,你完蛋了——的表情,她只好低下忏悔的头,忍不住又怯怯的偷看他。
“然后呢?”他丢了口蜜饯,无数次的提醒她故事还没结束。
满桌子的小扳饼,蜜饯水果,加上一壶上好香茗,任护成津津有味的吃着,而杨惜弱向来食欲不佳,吃得少,再加上现在整天或坐或站,活动量少,胃更是缩得像卤蛋般小,吃——对她而言是件苦差事。偏偏他不单自己吃,也要她吃,唉!想要他逼着她吃,最直接的逃避方法就是不停的讲话,但是她实在没有那么多经历讲啊。
她想了想,勉强挤出几句,“我们搬了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也记不清从哪里到哪里了,但是都没有爹的消息。常常我生病了,醒来就在另一个地方,易大哥不管自己找、托人找都说爹失去踪影,也许凶多吉少。”一看他递来一块糕饼,杨惜弱吞吞口水,赶忙又继续说道:“我爹……”
“杨大叔他人好好的没事,倒是因为担心你失踪,到处奔波打探你。”真搞不清楚状况,她找她爹,他们找她,找来找去到底是淮失踪?答案显而易见,只有惜弱这笨蛋还懵懵懂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