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未甫,将叩门的手在空中静止了一秒,忽然,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她一路叫唤频频的人:叶耘。
为敏紧张的笑笑,伸在半空中的手有点局促地搁下,“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叫你。”
她说得有几分生疏,叶耘略显阴沉的脸,给了她一个有点落寞的笑容,为敏赫然发现叶耘有几分憔悴失意的迹象,她的心仿若被人猛力的揪了一把,疼得有些恍恍然,而在恍惚之间,又夹带着一点心惊。
他——在烦恼什么吗?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为敏的脑海直觉中反射出为禹和杨恬如拥吻的景象。
她一时之间不做声响,乍然一抬头,却见到他的床铺上,摊着行李箱和几件衣服。
“你要离开了?”为敏的语气中透着意外。
“嗯,昨天和老师通过电话,他要我回去学校一趟。”叶耘点点头,淡淡的说,为敏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话是推诿之词。
“暑假还上什么学。”她从鼻子中,轻哼了一口气,这说法让她质疑。
“反正留在这儿,也无能为力,一切枉然。”叶耘突然低喟了一句,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为敏心里一紧,他——知道了什么吗?她总觉得他的话语中,有着几分浓浓的萧索,让她也跟着慌乱沉重起来。
她还没想好如何跟叶耘谈她所见到的事,天知道,她多害怕又因不当的语调,而引起伤害。
偏偏杨恬如和为禹的这样一桩背叛,让为敏担心叶耘不只是伤害,还有自尊骄傲,与信任的问题。
好难!
好棘手!
一阵短促的沉默,流窜在他们之间。
“哦!我有东西要拿给你。”为敏打起精神,想起她最初来找叶耘的目的。
“等我一下。”说着,她便快步冲回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一大叠未拆封的信,匆匆地奔回枕山居,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一面把纸袋递向了叶耘。
他被动的接过纸袋,掀开一角,接着是一愣,他的脸色透着古怪,他认出了纸袋中全是他曾寄给为敏的信。
“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的。”为敏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尝试用一种比较轻松的态度说:“我们全都得了失忆症,好不好?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你依然是叶耘,我也依然是叶为敏,好吗?”
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奇怪,她从来也不知道对一个自己无比熟稔的人说话,也会让她紧张,紧张得胃有些隐隐抽痛。
叶耘没有说话,他修长的手指抓着纸袋,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觉得他漂亮的指头,微微在发着颤。
她说错了什么?
“叶耘?”她有几分惶恐地喊出声。他留心到她眼中的那股担忧。
“没什么,我们本来就是叶耘和叶为敏。”他幽乎的朝她一笑,为敏说得对,有些关系,有些缘分是注定的了,逃不掉,解不开。
这辈子她永远是他的堂妹,这是注定好的。
多说无益。
不会有更好的出路,于是,他们只能溯着旧时的模样,找回未出事,未偏离常轨的自己,才有即完满且不伤害到旁人的做法吧。
“听到你这样说,我总算松了口气。”她露出一丝曙光乍现的微笑,她和叶耘总算能毫无芥蒂的继续下去!
叶耘沉默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有点迟疑的手,揉揉为敏散乱的短发,“我始终是希望你活的快乐无忧的。”
“真的。”叶耘又重复了一遍,他的神情令她感动。
“我相信。”她甜甜一笑,心中再无可牵挂的愧恙。
望着为敏的笑容,叶耘心想:如果不去爱她,是对她最好的方式,我又有何怨言?我会离她远远的,不允许自己有接近招惹她的机会和余地。
如果这是对她有所裨益的话,他愿意。用不去爱她的方式爱她。
“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为敏几乎已经开始策划他们“恢复邦交”的好日子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晓得,也许不回来了。”他仰头笑笑,没有再看她,怕一低头,眼底的落寞,倾了一地,无从收拾……
为敏支着头,曲膝坐在落荫湖边,文风不动,恍若一尊石像。
早上为禹和她开着吉普车送叶耘到车站搭车,她坚持一定要送叶耘,蒙蒙微亮的天色中,她坐在车厢的后座,觉得心情异样低沉,为禹那家伙却哗啦哗啦地抱怨一大早要早起,为敏恨不能拿块胶带封住他的聒噪。
“哎呀!我简直成了繁叶山庄的专用司机!”为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要不是担心为敏的技术,为了你的生命安全着想,这么温暖的被窝我才舍不得离开哩!”
“又没人要你来。”为敏冷冷的顶了一句。
大清早就没趣地碰了一鼻子灰,为禹讪讪地住了口,对身旁的叶耘,做了个无辜而莫名其妙的表情。
想较之下,叶耘的沉默,倒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为敏看在眼底,忍不住就替叶耘叫屈起来,他的沉默无言,是为了杨恬如没有随同他回去吗?
对于杨恬如的表现,她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她没有随叶耘一道走,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事,留在繁叶山庄干吗?思及此,她对前座的为禹有更多的不谅解了。
送走了叶耘,在回程上,她依然脸朝着车窗外,默默无语,虽说感情无是非对错,她却一意认定为禹和杨恬如的不该。
最起码不月兑背叛的罪名,他们辜负了叶耘的信任。
“你最近很奇怪,对我态度恶劣,比对张常忻还坏。”经过一段长长的沉默,为禹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半开玩笑的语气,显然不想令两人最近的紧绷关系更加恶化,但为敏偏过去朝着车窗的头,显然连动一下,改变一下姿势的意思都没有。
为禹看了她一眼,模模自己的鼻子,“看来你是不太欣赏我的幽默了。”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为禹又问,为敏鲜少同一个人发那么久的脾气,她的火气一向来的急也去得快,这回的低气压盘旋那么久,还是第一次。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为敏硬生生地吐出一句话,所有她想得到,用来形容他和杨恬如那档子事的话,没有一句上得了台面,她不想骂人。
“我?我做了什么事?”为禹摆着一张无辜而莫名的神情望着为敏,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为敏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倔强地寒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肯多说一句。
弄得为禹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回到繁叶山庄后,她就一个人呆坐在湖畔好半天了。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自己如此在乎为禹和杨恬如之间的事,这原本与她无关的,不是吗?何苦如此自找麻烦呢?
“不!”当她这般想时,心中另一个俨然义正辞严的声音却出现了。“这和叶耘有关,也就和你有关。”是的,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情,她才觉得整件事纠结在她的心中,分外难受。
当她兀自沉思的同时,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为敏迅速地转过身去,是张常忻。
她大方的耸耸肩。
“这里的确很适合沉思,也很适合读《春秋左传史稿》。”他随意望了望,然后也在为敏身边的草地坐了下来。
“人家说三句话不离本行,放在你身上,真是一点不为过,度个假,看到美丽的风景,还会觉得适合念书,难怪我爸把你当个宝。”为敏对他打趣着。
“希望这不是你以前都不理我的原因!”张常忻也幽了她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