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不堪宽敞的弯曲山路上,为禹扭开音响,轻柔的音乐泄进耳里,为敏闭上眼,头斜垫着窗,想假睡一番,一颗心却偏偏悬宕在刚才为禹所说的事情上:叶耘有了女朋友了!叶耘有了女朋友了!
这原是极为可喜的事,再理所当然不过,但她却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无以名之。
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摆,她存在芥蒂的心情,也随着规律的起伏而安定了下来,这才感到从早到现在的旅途劳顿,可真有点疲累,叶为敏伸伸懒腰,打了个大哈欠,斜倚在椅背上,不知不觉,缓缓滑入梦乡。
为禹看了看坐在身旁打盹的为敏,摇摇头,兀自笑了起来,“这么呼噜呼噜就睡着了,这是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看来责骂刚年大一的为宁没个淑女的样子,是太严苛了一些呢!为敏这家伙,念到大三,也还是这副顽劣德行!”为禹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纳闷和不解,“叶耘一向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斯文含蓄的,居然和为敏最好,真是莫名其妙哩!”
驾车在这种林间小道上,擦身而过的,不是抢时间的人群车辆,而是清风绿影,婆娑树叶的轻响和啾啾的鸟鸣,连开车都变成一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径的尽头上,出现了那幢古朴简单,却又吸引人的三层楼房,为禹的笑意陡然在嘴角浮现。
繁叶山庄到罗!
“喂!小懒猪起来罗!”为禹把车停在繁叶山庄前,熄了火,推推身旁睡得不省人事的为敏。
“啊?到了?”为敏惺忪着未明的眼睛,反射性的打开车门,才跨下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身体一晃,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捉住。
“呦!两年没回来,连路都走不稳了。”说话的不正是为敏他们那个笑嘻嘻,永远保持着一颗童心的女乃女乃吗!
“女乃女乃!人家一考完期末考,就急急忙忙冲回来看你,不小心跌倒了,你还说这种风凉话。”双脚一站定,这梦游去的三魂七魄,也才顿时觉醒了起来,为敏嘟起小嘴向笑容盈面的祖母抗议着。
“是回来避难的吧!你妈早上挂过电话了。”女乃女乃的年纪是大了,但爱捉狭的脾气,和小孩儿是没啥两样的。
“难怪!难怪我一下车就跌倒,原来是被我亲爱的妈咪给出卖了。”为敏心理嘟哝着。
“有人看上了我的小为敏呢!”女乃女乃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女乃女乃,我才刚回来繁叶山庄而已也,别破坏人家的度假兴致吧!”为敏大声疾呼着。回到繁叶山庄,就是要彻底消灭也张常忻这个人有关的任何消息,没想到他倒成为来到繁叶山庄开场白的主角,真令人生气!
为敏一个扭头,赫然发现叶耘正站在她身旁,她胸口一紧,发现他的手还在她的肩膀之上。刚才及时抓住她的,原来是他。
为敏一抬眼,毫无准备地就冲进了叶耘深若无底,湛然澄净的眸底,有一些心慌,她还没想到如何面对他!
“喂喂!这是什么表情哪?罗密欧见到了茱利叶吗?”为禹见眼前的两人怔忡不语,提起为敏的行李,横身过去,故意挤在两人中间。
“你的那位粉红小姐呢?”为禹嘻嘻而笑,冲着叶耘问。
远远的却见一位长发披肩,身着浅紫色连身低腰背心裙的婉约女子,往这儿来。
“咦?换衣裳啦?我出门时,她还是穿粉红色洋装的啊?”为禹的眼光登时被吸引了过去。
“谁的品位象你这么差,成天只看穿粉红色衣服的女生?”为敏一把夺过为禹手上自己的行李,不知怎么地,觉得心理有些异样的不舒坦,又说不出这不舒坦的原因。迈步想进屋去时,那长发披肩的女还早已越过小小的庭院,向他们走来。
“女乃女乃!这一定就是您提起的为敏吧?你好。我是叶耘的研究所的同学杨恬如,常听叶耘说他有个多棒的繁叶山庄,所以就厚着脸皮央他带我来瞧瞧。”那女孩雍容大方地向众人打着招呼,亲热地挽着女乃女乃,标致的瓜子脸上,轮廓明晰而秀气,细长的柳叶眉和单凤眼,给人一种古典婉约的印象,小巧菱形的嘴唇,明白柔和地漾着一抹清浅和气的笑容。对方轻轻地笑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坦然地打量着为敏。
为敏规规矩矩的点着头,耳畔却听见女乃女乃慈祥和蔼的声音:“我们为敏可也是跟你一样的漂亮的女圭女圭呢!就是野了些,又不懂得打扮,成趿着双破布鞋,邋邋遢遢的跟个男生一样,恬如,你在山庄的这些日子,可得帮女乃女乃教教她呀!”
为敏一愣!这是什么话呀?连女乃女乃都在调侃她?
“女乃女乃,没有用的,‘朽木不可雕也’,你别叫杨小姐去做这么困难又不可能达成的事,这简直是虐待客人嘛。”为禹忍不住接着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为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种火上添油,雪上加霜的事,为禹最在行了,她暗暗下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活泼也有活泼的魅力呢!我从小就四肢就不发达,体育特别差,最羡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女孩子了。”
说话的正是叶耘带来的那个女孩杨恬如!是吧,她是叫杨恬如吧?她竟然主动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说话!为敏不禁有几分意外。不过她的意外随即被杨恬如接下来的话给打散了。
“哦,对了,有件事还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杨恬如转向她,清秀的面容,扬起一丝歉疚,“叶耘告诉我,你也许不会回来,所以这几日我一直是暂住在你的‘碧遥居’的。”
“啊!没关系。”为敏想也不想就随口应着,话才出口,她自己却是一愣:她在说什么?暂住碧遥居!
碧遥居?
那不是她的房间?!
为敏迟缓的神经,还未来得及反应,杨恬如那清晰而娇柔的女声,又传进她的耳里。
“那就谢谢你啦,擅自动用了你的房间,真是抱歉,早上接到伯母打电话来,一时间也来不及搬出,另外清理一间客房。”杨恬如抿着嘴笑,依旧温文大方。
为敏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结了起来,却又听见为禹还在嚷嚷个没完没了:“谁叫你要回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给大家徒增了许多的麻烦。”
为禹不说还好,一句话可把为敏心中所有的不满和怒气给撩了起来,当着女乃女乃和杨恬如的面,她又不便小里小气,毫无半点风度的发作起来,只得闷不吭声地抓起自家的行李,往繁叶山庄走,犹自镇定地说:“没关系,繁叶山庄里的客房那么多,我自己找一间。”
是呀!繁叶山庄的客房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住她的碧遥居?鸠占鹊巢也就罢了,死为禹,臭为禹,竟然还敢指责她的不是,没有事先通知他们!这是什么话?这可是她的爷爷女乃女乃的家也,难不成她要回来,还得先报备外人?什么玩意吗?
她双手提这自己的行囊,一种落寞而孤独的感觉向她席卷而来,原先那份上山度假的高兴和愉悦,全部消失殆尽,黄历上写着今天不宜外出吗?全天下倒霉的事都叫她碰上了。
忽然,她手上的负担一轻,一抬眼,是叶耘。他无声无息地走过来,接过了她的行李,“我帮你清了另一间的房间,就先睡那儿吧,如果你还是想住会碧遥居,明天我就叫恬如换房间。”叶耘还是看出了她的不悦。
为敏眼睑闪了闪,看也不看叶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