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还在误解当中,有可能得去看眼科医生了。
“老四呢?”曼丘冽疑道。
“还用说吗?他把每年一度的手术提前,现在正在里面大动手术刀。”曼丘映往旁边一指。
武真零顺着曼丘映的手势望去,心里不由得大感纳闷。怪了,怎么会有人把手术室设在餐厅边,这感觉好怪异喔!
才想着,墙上写着“手术室”三个字的红灯顿时熄灭,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着手术衣的年轻人,俊逸的面容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他漫不经心的望着曼丘武。
“解决了?”
“嗯!”曼丘武点了点头。“幸好九叔和助理有事外土,没有人员伤亡,只有些许仪器损坏。”
不等老四曼丘格验收救援成果,曼丘映迫不及待道:“可以用餐了吗?”她快饿扁了。
“可以!今年的手术失败,我们只有吃它的遗体了。”曼丘格除去了身上所有装备。
“太好了!”在场除了武真零,个个热烈鼓掌,额手称庆,欢声雷动。
“你们这样大过分了吧!手术失败不但不难过,还要食用遗体,你们还算得上是人吗?”武真零又是气愤、又是哀伤的咆哮道。
她很自然的联想到当年母亲手术失败的状况,心痛不已的激动着。
“大嫂,麻烦你先搞清楚状况再发脾气好吗?”曼丘映啼笑皆非的解释:“老四动的手术,是希望一只早已死去。肚里塞满了各种香料、米饭和栗子等材料的火鸡,能再度复活重生。这种手术要是能成功,那不吓死所有的人?所以,本着民胞物与,食物尽早食用以免酸臭腐坏的原则,我们当然希望手术失败,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武真零尴尬的回应着。
现在,她已经清楚明白这一家人并非横行江湖的不良份子,而是一群生活在杜鹃窝,经神极端不正常的疯子。
到底,行事险恶、狠起来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帮派人物可怕,还是外表看起来正常,却时有惊人之举的恐怖份子可怕?一时之间,她有点难以抉择。
◇◇◇
人的性格是很容易在短时间内转变的,武真零对于这方面有了深刻的体认,她发现她变了。
从小到大,碍于现实环境的束缚,她常会要求自己,对于现况的不满要妥善的隐藏在心里,别让人发现。
只有在面对徐均帆这个知心的表姊时,她才会稍稍解放自己,不过也有所限度。
所有人加诸在她身上的形容词,若不是柔顺乖巧,就是温和谦恭,从未有人批评她心直口快,口不择言。
但她到这里后,情势改变了,她不再把话往肚子里吞,且时时有一股冲动,想把内心的不满宣泄,一吐为快。
当老七曼丘卫把他冷藏了一天一夜的作品端上台面,以图增添用餐气氛时,武真零这种病症又发作了。
“你这是……”话到嘴边,尚未来得及说完,就因为她身边的曼丘映从中作梗,突如其来的捂住了她的嘴,使得那些话被迫夭折了。
“呜……呜……”不论她如何挣扎,曼丘映就是死不肯放手。
为什么不让她说?她要说,她就偏要说。
这个欠修理的混小子,嫌昨天贬她贬得还不够吗?今天居然又把他那惹人厌的作品拿出来,是存心想跟她作对,打算气死她吗?
不!好不容易雨过天青,她的青春岁月正要展开,她怎能栽在这上面?不,绝不让他这个心思险恶的人达到目的。
“大嫂,不行!你不能说啊!都怪我不好,昨晚没跟你说清楚,忘了提醒你,老七比老六更不能惹,他的脾气一上来,是不分男女老幼,一律平等地予以拳打脚踢的。”
“那……可是……”怒气顿失又退潮的武真零,还是有点心理不平衡的瞪着那个讨人厌的旷世巨作。
“大嫂,麻烦你看清楚,老七他冰雕的是悬崖边上的野百合,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曼丘映好心道。
“是这样吗?”她有点半信半疑。
那为何她不论左看右看,站着看,躺下来趴着看,都觉得它是一佗香味四溢、熏死人的“嗯嗯”,难道是她缺乏艺术细胞,才无法领略其中的意境?
待老七把烤得色香味俱全、被分尸成薄片的火鸡大餐,一一端到每个人面前,摆在餐桌上后,曼丘格清了清嗓子,双手合十,低头闭目进行虔诚的祈祷:
“呜呼哀哉!靶谢亲爱的天主,把牺牲者——代罪的羔羊送到我们的身边来,让她成为祭品,替我们承受灾难,让我们能够重获自由,随心所欲,为感谢她的牺牲,我们以此餐回报她的恩德,期望她能安享天年。呜呼哀哉!尚响。阿门。”
他说到“代罪羔羊”这字眼时,所有人不约而同,很有默契的以含有深意的眼光,停留在武真零身上,感叹同情的摇了摇头。
武真零没察觉他们脸上的异样,只觉得曼丘格的祷告词不伦不类,中西合并的乱七八糟。
“你们是基督徒吗?”她好奇道。
“不是。”曼丘映笑了笑。
“那为什么要祷告?而且感恩节的火鸡大餐,不是应该在十一月底吗?”她不解,现在才七月啊!
“这一切只是为了感谢某人牺牲的恩惠。”
“某人是谁?”
曼丘映瞧着她,露出了谜样的微笑。
晚餐用到一半,曼丘格将注意力自火鸡肉移至曼丘冽胸前,若有似无的看着他衣襟上那朵几近枯萎凋零的深紫色蝴蝶兰。
“你去扫墓了。”
“嗯!”曼丘冽放下手中的刀叉,冷冷的靠在椅背上:“我心情不大好,有点忧郁,我想先走了,趁着老大还没醒来前,连夜潜逃出境。”
“下次想偷渡入关时,别忘了知会一声,我们会全力配合掩护你。”曼丘武表现得非常有义气。
曼丘冽冷淡一笑,偏过头望着斜对面的武真零:
“大嫂,我有个非洲扇棕榈植物象牙和玳瑁制成的首饰盒,藏在西苑的树林里,是我特地留给你的,有空别忘了把它找出来。”
不等武真零询问和回应,他带着一身冷气翩然离去。在座者似乎早已习惯他这种急惊风似的率性行为,无人开口挽留,甚至连目送的举动都省略了。
“大嫂,有件事我想应该跟你说明。”曼丘格正色道。
“什么事?”
“我代表所有人向你致歉,我们这次的行为是恶劣了些,但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们的不得已,若不是为了老大那无药可医的绝症,我们是不会采取这种丧尽天良的非常手段。”曼丘格语带哽咽:“我真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才好。”
“他的病很严重吗?你们之所以要我嫁他,是希望冲喜,让他的病情有起色?”武真零又联想到肥皂剧的老套剧情了。
“不!我们没有那种不良企图,只是单纯的希望你能在他有生之年,陪他一起度过,好使他在亲情之外还能拥有爱情,不枉他短暂的来过这世上一遭。”
“大嫂,这只是演戏,即使是虚情假意也没关系,只求你能认同我们对待老大的心意,勉为其难的陪他走到生毒的尽头,我们会万分感激你的。”曼丘映说到后来,双手掩住嘴,仿佛在压抑极大的痛苦;其实是在忍笑。
“大嫂,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们不会强求,马上就送你回去。但若你能同意,将来不管你要求什么,我们都是办,绝无异议。”曼丘武诚心的恳求道。
其他人类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没藉他的话继续发挥下去。
武真零既未发现他们话里的语病,也未察觉他们诡异约神色,更没有起疑的进一步深入去想;她单纯的只为他们所表现的手足之情,而深深感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