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
这个低沉的嗓音,即使经过变声器发射出来她都认得。
“是你?!”她嗫嚅道:“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呃……”他停顿了两秒,清了清喉咙。“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啊!”她诧异地叫了一声。
没想到他还记得她生日!
方容爽朗地笑了笑。“这样啊。不是想抓住愚人节的尾巴,唬弄唬弄我吧?”她从不晓得当自己再度面对“前男友”,态度竟能如此泰然自若、从容大方。
“容……我……”反而是他支吾其辞。
“干嘛?你赵至新何时变成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啦?”事过境迁,她已能坦然与他抬杠。
“对不起……”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愁。“都是我不好……”
“喂喂喂,别这样嘛。”她连忙阻止他。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听他继续这话题。
“唔……”他淡淡地问:“别来无恙?”
“嗯,不错呀。”说也奇怪,回答了这句话后,方容脑中突然浮现邵翌的迷人身影,把自己也吓了一跳。“你呢?这么久不见人,在做什么大事业啊?”方容还是一派轻松。嗯,心情还不错。虽然她曾经深深恨过赵至新,但在一年半后一切都已云淡风清时,能够接到他问候的电话,至少表示他还有点人情味。
“哪来什么大事业?”他苦笑了一声。“日子不就这样过。”
他说话的语气,让方容觉得自己就像在跟一个上了年纪、看破红尘的老人谈话。
她轻轻一笑,有意无意地问:“老朋友都好吗?”
其实,他们共同的老朋友不就是邵翌,但她不愿点破。她就是害怕提他的名字,却矛盾地渴望知道他的近况,即使只有一丁点的消息也好。
“他呀,好像过得不怎么好……”赵至新的语气让方容觉得怪,心头不免涌上一阵惊惶。
不怎么好?!自从去年的情人节,方容对他有了那个“恶作剧之吻”后,就没了他的消息。之后她在医院躺了三天,也不敢跟别人提起——因为感冒而住院,好像有点逊。
虽然方容也曾抱怨身为干哥哥的他,在她生病时竟连医院都没跨入一步。但是,回头想想,她住院的消息就只有姑姑家知道,而她家又没半个人在;就算邵翌打电话到她家,也无人告知他。
后来,方容找了几个家教赚外快,忙得跟无头苍蝇一样,跟邵翌再也没有见过面。
有几次爸妈告诉她有男生打电话找她,她多么希望会是他;然而,她却从未自己接过他的来电,更不可能主动找他。
方容常暗想:如果他没有欣玉,又或者自己对他根本没有感觉,事情可能就好办点了。
只是,无奈一切都不顺她的意。
算算日子,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邵翌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他的消息,竟是他过得不怎么好?!
方容很想从赵至新口中多套点话,却又怕泄漏了自己的心事。她刻意装出可有可无的语气,营造随性而问的假象。
“怎么?他被狗咬啦?还是在卖槟榔?不会是在当舞男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好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说,方容更慌了。“到底怎么了?”
“真是的,亏你还是他干妹,居然连他结婚了都不知道!”
“结婚?!”她重复了他的话,心里就像被人用千金重的大槌子毫不留情地重击了几下。
“对啊,还是奉儿女之命……”
方容忽觉全身冰冷,心头揪得紧。
不只因为邵翌结婚没告诉她,更令她绝望的是——天哪,他结婚了?!
好一个青天霹雳!
不对不对,方容骤闪的灵光,将她正往阴冷阒暗的地狱沉去的心猛然拉了回来。
炳!今天是愚人节,她才不会上当呢。
“少来这一套啦。你骗人的对不对?谁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才没那么笨呢。”
岂料赵至新的煞有介事却让她着实凉了心……
“我有这么无聊吗?骗你又没好处。”他不疾不徐地说。
“真的?他……跟欣玉……结婚了?”她无法不吞吞吐吐。
“欣玉?”他大喊了一声。“哇,好久没听过这名字了……原来你不知道他们早就分手了?”
“分手?他们分手了?什么时候?怎么会?”方容连珠炮似的发出问题。看来,她不清楚的事情还真不少。这个可恶的邵翌!
“他们应该分手一年多了吧。记得去年的春假,邵翌说他心情很糟,约我到红茶店聊聊。本以为他会大吐苦水,没想到他竟什么也不肯透露,只是淡然一笑,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我们分手了。’”赵至新顿了顿,干咳了一声又接着说:“后来,听说他在学校是风云人物,被一堆女生缠得喘不过气来……谁知道一玩就玩出了火,都怪他自己。”
方容噤不作声……她忽觉怪异,春天不是来了吗?为何空气中还是迷漫着浓烈的寒意?
她听见自己轻轻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她的声音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咪般微弱。
“当然啊,不信你可以call邵翌问清楚。”
勉强地和赵至新寒暄了几句——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和愁绪。
方容挂上电话,随即又拿起,在按键上keyin那串早已偷偷列印在脑海中的呼叫器号码……
然后,她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起伏着,一动也不动地守在话机旁——就像个面无血色的雕像。
“喂,小妹吗?生日快乐。”
不等她开口,电话那头便迫不及待地丢来一句祝福。
她还真佩服他的记性,居然只看call机面板上显示的数字便知道是她。
“喂!”方容忍不住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劈头就是一顿责难:“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有你这种鸟干哥!居然这么不讲义气,不管我死活平空消失了不说,连有喜事也吝于通知一声!太过分了,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差点还想登报断绝‘兄妹关系’呢!”
没料到无缘无故招来一顿骂,他急忙辩驳:“你还好意思说?每次打电话没有一次找到你,你才像泡泡一样平空消失了呢。”
“所以不能怪我喽。”
可恶!老是说不过他,又被他占了上风。
她连忙祭出撒手锏切入主题:“听说你和欣玉……”
“拜托!”他释然一笑,笑声爽朗。“可见你根本不关心我嘛,都八百年前的事了……”
“什么嘛!”方容嘟起嘴。“你又没跟人家说……而且,你一天到晚在外头拈花惹草的,哪轮得到我关心?”她想起赵至新方才的八卦消息,幻想着邵翌被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团团包围,嘻笑胡闹、打情骂俏的情景,无法控制不断升起的醋意,连话中都带酸。
“我哪有?大小姐,你可别冤枉我啊。”他一边辩解,一边还在笑,一点都没有正经的意思。
方容更是怒火中烧。“没有?!那为什么搞大人家的肚子?”她虽觉得自己出言不逊,却克制不了。“不是我要数落你,结婚也不寄张喜帖来,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呀?”
“结婚?!你听谁说的?”
“赵至新呀。”她义正辞严地搬出人证。
“你们……还有联络?”他好像有些惊讶。
“才刚挂上电话而已。怎么,没话说了吧?真是气死人了!结婚是喜事耶,干嘛遮遮掩掩怕人知道?不知会别人也就算了,连我这个妹妹也要瞒……”方容嘴翘得半天高,忿忿地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