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真的懂吗?你只是一个外人,一个想破坏我们团聚的人。”子榆的怒吼近乎申吟。
美羽不理会他的自怜,径自又说:“你以为凭你的力量能挽回吗?你只是在伤害自己和别人而已!相信你早就识破这一点,只是不肯承认!何必呢?事实就是事实,你何必苦苦折磨自己和你父亲?”
子榆痛苦地哀嚎,她的话刺中他一直以来不肯面对的死角,他像只受伤的野兽,驮负着积累多年的伤痕,却学不会如何为自己疗伤止痛。
“如果你真的爱你父亲,就让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到他这种年纪,幸福已经不再唾手可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说着,她走出家门。
“美羽。”乔雪雁唤她。
“妈,我去晨跑,顺便给你们带早餐回来。”她给母亲一朵放心的微笑。“放心,你女儿是金刚不坏之身。”她给彼此翘起大拇指。
乔雪雁也回以大拇指。“你自己小心。”
“你真的会给我爸爸幸福吗?”子榆突来的问题唤回乔雪雁的注意力。“你真的能吗?”
美羽说的没错,以他父亲五十岁之龄,幸福真的不再唾手可得,他这为人子的,又怎能蓄意去破坏?
热泪猝不及防地溢出乔雪雁的眼眶。“我爱他,我会用我一生的生命来爱他,陪伴他。”告白的声调,早已呜咽。“子榆……”华伟槐手搂妻肩,口唤儿名,这两个人都是他的挚爱,都是他心头上的肉。
“祝你们幸福!这几天的无理取闹也请你们原谅。”说完,他冲上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扑跌在床上,才发现走错房间。
他再次走回自己真正的房间,躺在床上,心中虽有不适,却像一块盘踞多年的大石赫然落地,顿时轻松开朗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看来,他得好好的重新剖析自己。
美羽这几天都没安排约会,特地挪出时间,想尽快完成母亲的新娘礼服,和她自己的礼服。
她搬过来的人形模特儿已经套好母亲的身长、三围,设计图也已经画好,布料大致也打理妥当,剩下的,只有把它们做成她设计的样子……
这件事说来简单,做来可不太容易,尤其是要穿起来舒服。
幸好她在期末考前已经完成不少,所可能遇到的问题也大致向老师请教过,如今她只要按照习惯步骤把礼服完成。所以,她现在在她的房间兼工作室里,一会儿坐在缝纫机前,一会儿站在烫台前熨烫部分衣料,一会儿又在裁剪台上剪裁布料。
母亲为她争取到这将近十坪大的房间,除了放必然的衣柜、书桌外,还能把整组工作台,从人形模特儿到制图台到烫台,靠墙布置成一条工作线,让她的工作流程顺畅又不占空间,事半功倍,动起手来舒服多了。
CD里播放着王菲的“唱游”,音量刚好,刚好让她可以全心工作;心情也刚好,虽然早上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事,她还是很快地就把它抛到外太空去……毕竟当她想认真做一件事时,再重要的事也不能插队。
总之,她的心情不错,她的工作也很顺利,除了这可恶的挟边线。
她所设计的这套礼服是欧式合身礼服,集浪漫、舒适、美观、大方于一身,最重要的是它能把母亲傲人的曲线完全显露出来。
上半身以最能展示身材的无袖、露背、半露胸为主,而且适时地利用轻薄的头纱作为遮掩,造成若隐若现的效果;并且长纱以淡苹果绿薄纱为主,白中透淡红的轻纱为辅,在这紧身的长纱包裹中,为了行走方便,也为了让母亲的美腿有展现的机会,她在两侧均开了高叉,还贴心地加了层通风衬里,营造出朦胧恍惚的美感。这就是她对母亲所保证,让她绝对满意的新娘礼服。
但是,她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无袖、露背、半露胸的这上半身上。
她发现无论她怎么改,肋边线还是不够自然完美,如此一来,可以想见胸线、腰线也会跟着受影响,然后整件衣服的美感会因此全毁。
为此,她翻遍所有书籍、打电话到处求救,找得到的同学所提供的方法她都已经试过,情况丝毫没有改善;找老师,老师又出国度假去了。
她快疯了,就为了那两条挟边线,她快疯了。
“啊——”
她发出濒临崩溃的惨叫!
是谁?是什么?
痛苦的惨叫声穿入华子榆的耳膜,窜入他的梦境,在他的梦境中打一个痛苦的结,狠狠的揪醒他,然后逃逸无踪。
子榆从痛苦中醒来,胸口狠狠地痛着,为着他不明所以的原因。
现在才下午五点,昨夜为发表会的事工作了一整夜,今早又为那些家务事不得入眠,真正的睡眠时间才三个半小时。要命!
呵!他打了个睡意浓切的呵欠。暗骂:不知谁这么缺德吵醒他?
他蒙上棉被,翻身想继续入眠,粗鲁的碰撞声和叫骂声,却又像尖刺一样刺入耳膜,刺得他浑身不舒服。
逼不得已,他只好穿上衣服,打开门,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悲惨的声音引他走到原本隶属于他的房间,他看见那房内一片混乱,各式各样的华丽布料散乱一地,而烫台上的蒸气熨斗兀自冒着气,缝纫机上丢着一件半成品,制图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绘着一套笔触堪称专业的服装画……
由于纸张用的是印有“育德家专”字样的测验纸,所以子榆很快就判断出美羽是服装设计科的学生。
那个濒临发狂的房间主人没注意有人来,兀自疯婆子似地捶打墙壁、大叫、对窗外吼、踢床——当她对工作失去耐心或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快疯掉时,她都会想办法发泄,以免自己真的疯掉。
直到筋疲力尽,才“砰”一声倒在床上休息。休息个十分钟,回到工作岗位,又是一条好汉。
“你发泄完啦?”子榆没好气地,她吵得他不能睡,自己倒一派轻松。
闻言,美羽猛地跳起,慌忙地整顿自己不成人样的仪容。“你,你怎么在家?”她回来时没看到人,以为所有人都不在,所以连门也没关。
“如果你发泄完了就过来。”他坐在缝纫机前,拿着使她差点崩溃的罪魁祸首等着。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她把他手上的半成品抢过来。“你要做什么?”
“你的挟边线处理得不够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为它差点发疯。”他不是神,也没有水晶球,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发神经的原因,但,他也是学服装的,这条路他也是这样走过来。
美羽一脸狐疑,不明白他怎么会一眼就看出她的问题所在?突地她想起他也有一个人形模特儿——“难不成……你也是学服装设计的?”
子榆没多说,边捣着嘴打呵欠,边把她手上的半成品拿过来,迟缓的手指无意中碰到她的纤纤指尖,全身窜过一阵暖流,血液立时沸腾激荡起来。
唉,他又得费力去克制了,命苦哦。
真奇怪,为什么总是在美羽面前产生这反应?而他又为何反射性地要去克制?
算了,这件事不在他目前所能解释的范围。“你的缝分留得太多,一般都留一分没错,可是这个部位不能留到一分,会增加厚重感;还有布边处理不能以普通的拷克方法,要用千鸟缝,或干脆不处理。”她专注的目光令他非常不自在,这是他在向学生作解说时从没有的感觉。然而,这种不自在感又非常奇异的让人不希望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