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太爷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他对杜思思有偏见,自是认为是杜思思不识抬举,才惹恼了温雅丫鬟。
楚天寒把一切情况看在眼里,微微蹙起眉。
楚老太爷干咳了一声,转开话题,
“天寒,就可惜你们来得晚了,刚刚方小姐才为咱们舞了一段剑助兴,而张小姐也吹了段箫,精采得很呢!”
“可真可惜。”楚天寒瞄了那被称为方小姐与张小姐一眼,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
千手公子的魅力果然凡人无法挡,两名小姐被他这么一看,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脸蛋涨得通。
温雅的婢女突然站了出来,笑道:“小婢斗胆,我家小姐的七弦琴,在洛阳可被称为一绝。”
“梅儿,要你多嘴!”温雅马上回过头去,低声斥道。
“是,奴婢知罪。”婢女又退了回去。
楚老太爷却笑道。
“啊!我倒忘了,雅儿的琴艺高妙,洛阳人人皆知。今儿不知我们有没有那份荣幸,亲聆洛阳才女弹奏一曲!”
“梅儿夸口,温雅哪有这么好。既蒙楚爷爷抬爱,温雅自不敢推辞,就容温雅献丑一曲。”
她手一挥,为上就有一名婢女捧来了一张七弦琴。温雅调了调琴;一连串气势壮阔的琴声便由她指尖轻泻出来,只听她唱道:
[i]君不凡走为川行雪海速,平沙莽莽黄人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札走;匈奴草黄为正肥。
金山西凡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月兑,半夜军行戈相拨,
风头如刀面如割,为毛带雪汗气蒸,
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犄闻之应慑,料知短兵不敢接,
军师西门伫献捷。[/i]
李白一首“走为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栩栩如生的描绘出塞外风光。一般而言,这般气势雄浑的诗曲,应选唢呐之类的乐器,才更能显出曲意中的苍茫气概,不过温雅以七弦琴弹来,在豪气中平添了一股柔情,令人闻之更为心动。
一曲既罢,四座皆是掌声,其中尤以楚老太爷的最为响亮,只见他不住捋着白须,哈哈大笑,道,
“好,弹得好,唱得更好,把李白这首诗的境,可说是点了个“十足十。”
即使楚天寒对温雅并无好感,却也不能不承认她的琴技的确高妙.被人称为洛阳才女,是名不虚传。
难怪这温雅能讨得爷爷的欢心,恐怕她对爷爷可是下了下少功夫,知道爷爷喜爱气势壮阔的边塞诗,所以演奏子这一曲,杜思思这不是更没地位了。
温雅微微一笑,推琴坐直,“是楚爷爷不见弃。”
“哪里,是真的好。”楚老太爷大笑,道:
“老夫就今晚最有福气,连见了几位小姐展现绝艺,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他刻意看子孙子一眼,自是暗示要把握机会,从众家佳丽中挑选出一位。
楚天寒故作不见,反而伸箸夹了一块鱼肉到杜思思碗里,道:“思思,来,吃块肉。”
他这举动,直教社思思羞了脸,楚老太爷和几名小姐则气煞了。
温雅的婢女突然又站了出来,道:“请恕小婢打个岔,老爷子,还有人还没表演呢!”
“啊!”楚老太爷一愣,“还有谁没有表演!”
“杜家姑娘啊!在场几位小姐都表演过了,就杜家姑娘还没,这可令人好奇得很。”
突然被点到名,杜思思不由得一愣,本能地道:“我……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这闺阁千金,琴棋书画是必备的教养,杜姑娘何必谦虚!”方小姐开口了,笑容中不带好意。她远从武陵而来,便是慕了千手公子楚天寒之名,哪知抱兴而来,在傲日山庄住了几天,楚天寒竟带了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回来,还宣告非她不娶,若今儿楚天寒带回来的姑娘家世、品貌或才学胜过她,她还能服气,可明明这杜思思长得一副干干扁扁模样,个性又畏畏缩缩的,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
“思思这几日身子不太好,改天吧!”楚天寒出口帮她解围。
“咱们只是想听杜姑娘露上一手,让我们看看楚公子看中的是何等才女罢了,杜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张小姐也开口了,她与方小姐同样的心意,想见杜思思出丑。
“实在是思思最近身子微恙,以后的是机会。”楚天寒带笑轻轻化解了开去。
方小姐还待再说,温雅先道:“方姊姊、张姊姊,既然杜姑娘不便,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成功的激起了方小姐的不悦,“我同张姊姊只是想见识一下傲日山庄未来少女乃女乃的过人之处,又岂是为难她!若是杜姑娘当真不肯赏脸,就当我们是自取其辱算了。”
楚老太爷被她这么一说,也沉下脸来,“人家来者是客,天寒,别让人说咱们傲日山庄不懂礼数。”
他的意思是强迫楚天寒要杜思思展露一手绝活,楚天寒还待再说,杜思思已鼓起勇气,道:“爷,请让思思试试吧!”
她不要楚天寒为难。
“可是,你……”楚天寒拧起眉头。
“不打紧的,思思自有分寸。”她转向温雅,道:“可否借温姑娘的琴一用。”
“当然可以。”温雅让开了位置。
“谢谢。”她朝担忧的楚天寒一笑,走向七弦琴,落了座,试了试音,道:
“弹得不好,请别见怪。”说着她指间轻拢慢捻,悠悠弹了起来,小嘴微启,唱道:
[i]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萃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莉扉。绿竹人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i]
杜思思所唱的也是李白的作品,这首诗所描述的是终南山风光,平淡中带着恬适和谐,让人闻之,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境平和。
在场所有人,包括楚天寒在内,都以为杜思思不过是贫寒人家的女儿,恐怕能识得几个字便已是了不起的了。却不知杜母的娘家本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出了杜思思的舅父这败家子,把家产全部败光。杜母在父亲的教下,才学颇高,而后有了杜思思,自是把自己所知的倾囊授给女儿。只是杜思思碍于生活困苦,自她长大,能做家事后,家里大小的事全落到她身上,因而疏于练习,指法有些生涩。
然而弹琴固须技巧,但意境却是品鉴的首要。
论技巧,杜思思的确不是温雅的对手。只是杜思思从小在困苫的环境中长大,又连遭亲人死别,险些被人卖入青楼的打击,使她感悟甚深,唱起歌来,意境格外绵远,再加上李白这苜诗,描述的是与友人畅谈欢饮之乐,诗意恬淡中见欢偷,正好与杜思思与世无争的个性相合。而温雅巧虽佳,一个闺阁千金总是不可能见识过塞外的苍茫,两相一比较下来,意境高下登时分了出来。
一曲既终,众人不由得呆住了,连鼓掌都忘记。
看到众人这种反应,杜思思不由得慌了手脚,她弹得真的有那么糟吗!大家都不爱听。
她本能的看向楚天寒,楚天寒迎接到她的目光,这才回过神,首先拍起掌来。其余众人被他掌声惊醒,即使对杜思思并不服气的几位佳丽,也不能不报以掌声。
“思思,你弹得真好。”楚天寒赞道:“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能弹得一首好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