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成为我的负担,那才是我真正的负担。”江笙对她吼了出来,让她为之一怔。
努力平息自己心中涨高的怒气,江笙轻轻捧住她那张怔忡的小脸,“就这么一次,行不行?”
“什么——李宓在他凝然的眼神下微微颤抖。
“把你自己交给我。”江笙一字一字缓慢的告诉她,“在上帝的见证下,把你自己毫不犹豫的许诺给我,告诉上帝,你不再是独自一人,不再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磨难……把你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我。”
“你……”李宓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不要求你现在给我答覆。”江笙对她露出一抹教人神驰魂荡的笑容,“反正你明天的婚礼已经取消了,你还有很多的二十四小时。”
婚礼取消了?李宓吃惊的瞪大眼,“你是说——”
一阵引擎声响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紧跟着一堆黑七帮手下簇拥着元井水澈迎面而来,元井水澈的神情虽一派漠然,然而眼底那丝黯淡已经替她说明了原委。
说真格的,要元井水澈不难过懊恼,绝对是骗人的说辞,只是堂堂一帮之主的身份,他不愿赌服输,甚至摆出一副丧家犬的失恋模样,在他是万万做不来的。
大哥级的老大,就必须要有老大的风范,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元井水澈在李宓面前停下,那双褐眸隐藏着诸多情绪,“我是来告诉你——纵使明天的婚礼取消了,黑七帮的上上下下依然愿意接受你的调度。”
“元井水澈……”李宓微微愕然。
“这是我和江笙的赌注。”元井水澈勉强朝她露出笑容,对两人挥了挥手就径自旋身离开。
元井水澈?她到现在仍叫他元井水澈。元井水澈的笑容带着苦涩。她没爱过他,由这点就可以证明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从来不是。
唉!还留恋什么呢?一切随风随雨任它潇洒飘去吧!
黑七帮仍然任她调度?李宓紧抿着嘴角,望着元井水澈转身的高大背影,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身旁的江笙忽然提了提她的手,对她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那是他的一片心意,你就——”
“宓姐!”远处传来的尖吼打断了他的话。
“大块头?!”李宓惊异的瞪大眼睛,众人的视线也不约而同的落在飞车而来的大块头身上。
重型摩托车在李宓身前停下,她才发觉大块头双眼红肿,像是好好的痛哭过一场似的。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李宓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阿咪……”大块头哽咽得有口难言。
“阿咪?!”李宓急道,“阿咪怎么了?”
“阿咪……”大块头掉下了眼泪,“阿咪她死了。”
死了?!李宓眼前闪过一片黑,幸而一旁的李宓一把揽紧了她,才得以没坠倒地面。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井水澈和江笙同时质问。
“我们……去刺杀宫老……”大块头抽噎的解释,“宫老死了……阿咪也死了……现在阿丰抱着阿咪的尸体……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刺杀宫老?!尸体?!一连串的讯息在李宓脑海中闪过,她猛地发出一声厉啸,挣月兑江笙的手腕,急急跨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李宓?!”江笙来不及阻止,只能飞奔回到自己的摩托车,催足油门的追了上去。
“惊动到警方了?”元井水澈质问还留在原地的大块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些幼齿竟然做掉了声威赫人的老大。
见大块头颔首,元井水澈不由得懊恼的发出一声诅咒,“该死!”
☆☆☆
漆黑的夜,雨水击打在湿漉的地面上,形成一洼洼的涟漪。
“阿咪……别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后山的花园了。”
沉重的脚步溅起土地上的泥沙和水渍,阿丰抱着阿咪失了体温快要僵直的尸体,一步又一步,艰难的踏在松软的黄土地上。
育幼院后山的花园——那并不属于育幼院的地辖,只是满山满谷的野雏菊,那样的百花绽放,是阿咪自小最喜欢的地方;而他总负起护花使者的任务,陪着她走遍她所谓的“花园”,編著草冠和花冠,重复着千篇一律的新娘新郎结婚仪式的游戏。
“就快到了……阿咪!”阿丰低头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轻轻触及她冰凉的额头,无法自己的落下一行眼泪。
脚步摇摆的走向风雨中的野雏菊,他轻缓的将她的身躯摆放在花海中。
“我做花冠给你,你最爱漂亮了,就算死也要打扮得很讲究,对不对?”
大手轻易的采旁几朵色彩缤纷的野雏菊,他熟练无比的編著花冠,任凭大雨狂骤,终于编好花冠套放在阿咪的头上。
然后阿丰轻轻的抚着阿咪那张仿佛带着微笑死去的冰冷容颜,一次又一次,颊上的热泪被雨水融合,滴落在阿咪的脸上。
阿咪!他在心中轻轻呼唤。他一生的伙伴啊!自懂事起便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好妹妹!十七岁,多么青春灿烂的年纪,你却必须长埋土中,再也不理我不看我了吗?
“阿咪……我带你回来了。”阿丰空洞的声音是被挖空了心的悲恸,“你看见了吗?满山满谷的野雏菊,是你最最喜欢的,你看见了吗?”
没有回答。一个快要僵硬的尸体,是不可能告诉别人所见所闻与感受的。
就像她死前最后交代的那几个字……我喜欢你……模糊难辨,永远永远都再也无法证实了,是一样的道理。
“我喜欢你……你是这么告诉我的吗?”他怔怔的问阿咪,明知她再也无法开口。
“我喜欢你……”阿丰抽搐的痛哭起来,喑哑的嗓音痛楚的倾泄出来,“为什么你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早说?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告诉我?到你快要死的时候才告诉我……为什么……阿咪……”
一再重复的哭喊阿咪的名字,阿丰心中的悲恸沸腾到了极点,仰头发出厉啸:
“啊——啊——”传荡整座山谷,穿破重重雨幕,凄厉得几乎要断人心肠。
☆☆☆
就是这个地方!她不会猜错的,他们一定在育幼院的后山。李宓在大雨中丢下摩托车,想也不想的就往树林中狂奔。
“李宓!”身后赶至的江笙,步伐大她一步的自后头揪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放开——”
“冷静点。”江笙钳制着她挣扎的身子,一声怒吼,才迫使完全失去理智的李宓稍稍缓和下来,然后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江笙用力搂着她,强压下再对她大吼的怒气,“你再这样横冲直撞,是不是你也要我像你失去阿咪一样的失去你!?”
想起方才路上惊险无比的飞车画面,江笙倒抽口气的闭上眼,胸中猛然的心跳还兀自飞快的撞击。
睁开眼,望向那张惶乱布满泪痕的小脸,江笙心疼的放缓了语气,“人死不能复生,宓儿,你是他们的大姐,我要你冷静的去处理这件事。”
江笙的声音威严而有力,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李宓咽下心中的哽咽,颔了颔首,江笙这才轻轻松开自己的大手。
“啊——”嘶哑的悲嚎声,突然自身后岔入两人之间。
“阿丰?!是阿丰?!”
李宓惊呼,两人跟着拔腿奔向声音的来处,沿途的树枝刮破她粉女敕的脸颊,甚至再次刮痛毕敛红赐给她的伤口,却阻止不了她飞快的脚步,更无暇抽空喊痛。
“阿丰?!阿丰?!”
远远的,墨色的夜空下,跪倒在花海之中不断抽搐的身影,捕捉住两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