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头,也回给他灿烂一笑,刹那间光华万丈。忽然间像卸下了心头大石,有了一种逃出升天的轻松感觉。
林寒宵清了清嗓子,喉间还残留着淡淡的咸味。曾语柔察觉到他的不适,连忙撤出他的怀抱,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关切地说:“夫君,润润喉咙。”
“你的谢礼,还真是特别。”他讥削的看她一眼。接过杯子,口中含着的茶水在舌尖打了几个转才咽下。不由想起,那一夜,她也是这么喂他喝水的。
是你不懂我的心。她在心里辩白。一碗清水,一碗盐水,正如老话儿说的:有盐同咸,无盐同淡。他送她金银财宝,她偿他真心一片,可惜他不能心领神会。人生漫漫几十年,她也不求他一朝领悟。就如同她赠他的如意结,若是只佩在身上,而不放在心上,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6章(1)
“来人那,给老子开门。”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修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曾玉龙,你有种的就快点出来。”
清晨里,正是好梦尚酣的时候,几个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聚集在曾家大门外面,气势汹汹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几个操起手里抄的家伙“咣咣”的砸门,吓得路过的街坊都自觉地绕道而行。
曾家大门缓缓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来,一边开门一边骂:“哪个不开眼的,大清早发什么癫……”
“嗯?你说什么?”其中一个大汉怒火一冲,单手掐住开门人的脖子,威胁地瞪着他。
开门的人话说了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抬眼一扫,差点晕了过去。几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横眉怒目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立刻膝盖一软,颤抖的举起双手,哀求道:“大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从这些彪形大汉的身后,走出来一个身形修长面貌温和的男人,他把手搭在大汉的胳膊上说:“老五,放开他。”
“哼。”被叫做老五的男人松了手,恭敬的转身对那个男人说:“大当家,咱们冲进去,把曾玉龙那厮的膀子、腿,一条一条卸下来就是了,跟他们有什么好?嗦的。”
看门人面如土色,两腿哆嗦的比刚才更厉害了。这帮是什么人,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为首的男人好像没听见似的,和煦的对曾家开门人一笑,说:“去禀报你家老爷和少爷,就说银钩赌坊薛常笑求见。”
“是。是。是。”看门人俯首作揖打着滚的跑了。银钩赌坊乃南城第一赌坊,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贵,多得是一掷千金的主顾,寻常百姓若想去试试手气,恐怕门都没模着就被哄了出来。而银钩赌坊的大当家是个厉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手下一批武艺高强的兄弟更是有横扫千军之勇猛,若是他想跟谁过不去,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人捏死。
“呸。孬种。”老五啐了一口。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薛常笑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声,聚在他身边的壮汉皆是眉头一凛,拱手称是。
薛常笑仰头看着写有“曾府”二字的门楣,一丝懒洋洋的笑容挂在嘴角。端详了半晌,摇了摇头说:“君子不立于危墙。此地不宜久留。”
阿福在曾老爷的授意下,把薛常笑一路引到花厅坐下,那些跟随薛常笑而来的壮汉并不就座,反而一字排开的站在薛常笑身后,一股剑拔弩张的凌厉气势无形的笼罩着整个花厅,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等候的这段时间里,薛常笑并不着急地催促,反而是悠闲的托着茶碗,捻起杯盖,一下一下的划着茶叶沫子。静的不能再静的花厅里,就只听见杯、盖相碰的声音。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门帘一挑,就看见曾老爷慢慢腾腾的走了出来。
四目相接,一瞬间各自了然于胸。
曾老爷先是开口说道:“久闻薛当家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果然名不虚传。”
“曾老爷过奖了。薛某草莽之人,怎堪当曾老爷如此抬爱。”薛常笑放下茶碗,笑了一笑,散漫有礼又满不在乎的神态让他看起来十分傲慢。
曾老爷顶着着他轻视的目光,强忍着怒气说道:“不知道薛当家此番来访,有何贵干?”
“哦,这个么……”薛常笑模了模下巴,状似沉思。片刻之后,端起迎人笑脸,“我来寻些晦气。”
“嗡”的一声,曾老爷脑子就炸开了。他忍了又忍,才忍无可忍的说:“姓薛的,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妄想来我曾家门里撒野。试相的就给我立刻滚出去,不然,修怪我翻脸无情,到官府告你一个擅闯民宅。”
“老东西,你敢对我们大当家这么说话。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站在薛常笑身后的大汉不约骂道。
“呵呵。好说好说。”薛常笑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话。谦逊的对曾老爷笑了笑,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惊动官府,丢的也是你曾老爷的脸,与薛某无关。”
曾老爷盯着他的笑脸打量了片刻,看他竟没有半点动容,气焰不由的先弱了三分。“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曾老爷你是没有。不过曾少爷确实欠银钩赌坊一点东西。”薛常笑说道。
丙然是玉龙这个孽障搞出来的事,曾老爷揉了揉眉头,说道:“既然是讨债,把借据拿来,欠你多少银两,我如数给你。”
“这东西么说贵就贵,说贱也贱。不妨请玉龙少爷出来,咱们当面做个了断。”薛常笑随和的建议。
曾老爷指着阿福吩咐道:“去。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一时间,室内岑寂。
薛常笑复又端起茶杯,一下一下的用被盖刮着碗口,“嗤啦嗤啦”的声音就像野猫的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挠着曾老爷的心窝。
“爹,你叫我。”话音稍落,一个俊秀到有几分娘娘腔的少年从外面走进来。他看看客席上的薛常笑,紧接着脸就惨白惨白。
“玉龙,薛当家说,你欠他们一点东西?你究竟背着我闯了多少祸,让人家堵到家门上来了。”曾老爷把曾玉龙前后脸色的巨变看在眼里,心话就暗叫不好,肯定是出了大事。
“玉龙少爷,你好啊。”最后的尾音分明是撩拨,薛常笑瞥他一眼,那笑容就像当面捅了他一刀似的。
“薛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曾玉龙畏畏缩缩的赔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曾老爷怒道。
“曾老爷好大的火气。呵呵。不如让晚辈给你一张退火生津的方子。”薛常笑摇了摇头,一副痛惜的表情。对身后的兄弟冷声吩咐道:“老五,还不把东西给曾老爷过目。”
“是。”老五走到曾老爷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撑开举到曾老爷面前,说道:“看清楚了。白纸黑字画过押的。曾少爷在我们赌坊里和人赌大小,压注是一只手。他输了,就想赖账。可是,也不看看我们银钩赌坊是什么地方,岂容他放赖。”“呜呜,爹,你要救我啊。都是他们怂恿的我,我被他们骗了。”曾玉龙一把抱住曾老爷的腿苦苦哀求。
曾老爷顿时觉得浑身血液在逆经而行,犹如冷水浇顶,气得说不出话来。
“玉龙少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没强押着你赌哦。少年意气要不得,难不成被我等怂恿两句,你连起兵造反都无所谓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可如此轻率?”薛常笑笑了笑,把责任撇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