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肩:“我本来就没有要进,是她们硬拖我去的。”
尚冉发觉鼻子上的灰越积越厚,“你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参加?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立刻拒绝?”害他还以为做了件好事。
温湄诧异地看向他:“可以拒绝吗?”这么多人想进去都没有办法,她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不会被人唾弃?
“嘎?”
尚冉实在没有办法弄清楚她的思考模式。这件事上她有完全的自主权,怎么还会被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牵着鼻子走?就算他们说的这个破剧社很难进是真的好了,也并不表示进来的人就都要三跪九叩谢主隆恩,何况她的存在根本就是让剧社里所有人都有名正言顺的偷懒理由嘛。这样她都还能很乐,简直不可思议。
这个女人没救了。尚冉下结论。如果被卖了还帮忙数钱这句话不是为她而生的,他尚冉的头就割下来当球踢。
为了救温湄于水火,尚冉想出了“公器私用”的办法——拼命支使她,让别人没有机会乘虚而入,再行染指。
最近一星期支使内容如下:
星期一,买餐巾纸。指定非离这里最远的那一家的××牌的不要。本想让她偷懒一下可以在路上好好闲晃,或者就先回寝室睡一觉等到大家都散了再出现也没关系,甚至不来都无所谓,谁知他错估了她的老实程度以及权变水准,竟然在不到十五分钟内愣是结束了一般人需要花一个小时才能搞定的路程,气喘吁吁地递了餐巾指给他,笑盈盈地问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星期二,吸取教训,硬性要求她必须在两个小时以后才能回来。温湄果然配合度极高,乖乖地在第120分钟时踏进门,并且给每个人送来了零嘴、饮料,说是因为愧疚刚刚在外面晃荡了很久。
星期三,用极为轻蔑的口吻嘲讽她竟然连一个很简单的单词都不认识,然后布置一天作业——背单词。等结束时要验收。他故意布置了很大的词汇量,满以为终于可以让他好好坐下来安静一会儿不用再看见全场飞舞的身影,谁知道当他从外头回来验收成果的时候,温湄已经帮忙抬道具抬到汗流浃背——汗流浃背!在这个很秋天很秋天的傍晚!出乎意料的是,恶狠狠地抽查时,她竟然轻松过关,熟练得像是这些单词早就深深地烙印在脑子里了。
“刚刚背的啊。”一再确认之下,她还是如此坚持,一双小眼睛真诚得让尚冉气愤不已。
好吧,算她还有点小聪明,竟然能把连他都要花上两倍时间的单词一下子记住。
星期四,被负责人哭天抹泪地哀求去摘湖边的野花野草说是排戏要用——别误会,不是求温湄,而是求他放人,遭到冷冷回绝,于是全员出动劳动一场,其间有人偷偷念了温湄一句,被他中英文夹杂的立论申论结论洋洋洒洒骂到哭。
星期五,她有课,终于没来受荼毒。他晃了一圈见没什么事可干,走人。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似乎很无聊。然后又想起双休日之后才能再碰面,心里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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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老师讲课拖堂,温湄照例走进排演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
她习惯性地寻找尚冉的身影,看了很久还是没见到他。
场务拍拍她的肩,道:“他没来。”
“你怎么知道——”她的意图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被他虐待了这么久,我当然知道在他婬威之下的你有多么悲惨!”场务看温湄的表情像是在看非洲黑奴。
温湄摇头想要澄清:“其实不是啦——”
场务义愤填膺地打断她:“怎么不是?他明明就每天把你使唤来使唤去!”害得他很多事情都得自己干,真太过分了。
看来尚冉的人缘不太好哦。温湄摊摊手:“Okok是他不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呢?”
说到这个场务就来了劲,“他?哈哈,刚才他打电话来说,昨天晚上吃坏肚子所以现在要去校医院挂瓶,来不了了。果然是恶有恶报啊,他要是多挂几天多好。温湄你也很高兴能够逃月兑他的魔掌对不对?这样吧,为了表示庆祝,你帮我去超市买瓶可乐来吧——欸欸,你怎么走了?还没拿钱呢!你请客我会不好意思的啦。”
温湄回头笑道:“恐怕得请你自己去买了,我赶着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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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冉一个人坐在输液室的塑料椅子上,无聊到想啃手指头。
见鬼的什么地方特产风味独特!明明就是过期的东西也被小摊贩变着法子来卖,搞得他从昨天傍晚一直泻到快天亮才睡,整个人虚月兑一样。上午没什么动静,还以为细菌们折腾了一夜已经鸣金收兵,谁知到下午又翻江倒海发作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去校医院挂号。一连串烦人的化验之后,确诊是食物中毒。和蔼的老医生大笔一挥,给开了整整一星期的点滴,外加内服药好几种,好在学校里医疗费用折扣挺大,要是在外面的话还怕不把他的荷包给挤扁了?
本来还想先回寝室去拿本书,吊瓶的时候好解解闷,医生又说什么刻不容缓他再回去的话没准路上就会给它“泻”出来,吓得他戒慎戒惧地连忙挪到注射室。天知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挂瓶,眼睁睁看着大大的针头戳进他脆弱的静脉里,一小段暗红血柱从输液管流出又流进身体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晕晕的,接下来就一点感觉没有了。大约过了很久以后,恍惚中才听见护士口罩下传出颇为讶异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自己拎过去呀。”
走错门到厕所一游之后,他才找到这里。
好像现在K大学生的身体素质普遍都比较高,大大的输液室竟然只有他一人,又没有事情可以做,清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Hello,你怎么样了?”干净的嗓音把尚冉从浅眠中揪了出来,一抬头,温湄踩着轻快的步子走过来,两手各拎了个塑料袋。
尚冉迅速低下头,不让眼中不知名的情绪被她看见,淡淡问道:“你来干什么?”
“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温湄朝他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不特别漂亮,但在这种深秋的日子里足够温暖。
他重新看向她,微微挑眉,“你是不是一天不被我使唤就觉得难受?”她不觉得他很过分吗?还巴巴地跑来?
温湄笑笑没理他的挑衅,举了举右手的袋子说:“你吃饭了没有?我买了皮蛋瘦肉粥哦。”
“你自己吃吧。”他干吗吃人家的东西?挂完瓶后自己去买就好了——虽然现在有点饿。
本咕咕,肚子里的某个部位轻轻地响了起来,虽然知道这么轻的声音九成九她没听见,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尴尬。
好的,是非常饿,肚子里泻得什么东西都没了,能不饿吗他?
“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的,你帮我吃一下,好吗?”
她会吃不下?他还不知道她多会吃吗?这么一碗粥恐怕连塞她的牙缝都不够吧?
她解开袋子,热气裹挟着香味从塑料碗里弥漫到整个输液室,尚冉的月复中擂鼓再也不是秘密。
将要出口的嘲讽在舌尖打转两圈后,随着急速分泌的唾液咽了回去,他别别扭扭伸出没有束缚的右手,接过她递来的汤匙。
“谢谢——”两个字说了合计百分之一秒,然后埋头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