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父亲的工作室。
小时候他常来,因为很喜欢看父亲专心工作的样子,所以以父亲为学习的对象,甚至规划好未来--他也当个制鞋师傅。
以前常听父亲惋惜有些好手艺的技术都已失传,因为没有人肯像他们那样刻苦学习,制鞋是不起眼的工作,同时也是一门艺术,只有技术好又熟练的师傅才懂得如何给客人一双耐穿又耐看的好鞋子。
记忆里,听见的都是敲打的声响,看见父亲挥汗如雨的辛勤,这里曾经有他的回忆,他的梦想以及他的未来,无奈庞大的债务逼得父亲不得不卖了这里,从此他再也没有来过,他的遗憾也就搁在这里。
“我一直很羡慕会画画的人,念书时,美术老师看到我都只能哀声叹气,因为无论我多努力就是画不出个东西来,有点像老花眼的江嫂,经常看山不是山,我不死心,花钱去学画画,老师直到确定我是块朽木后,意味深长地告诉我一句非常中肯的话‘人如果太完美会早死’,为了不想死得太早,我放弃画画。人很奇怪,总是羡慕得不到的东西,反而不懂得珍惜自己拥有的天赋,我的天赋是经商,而你承袭了你父亲的好本事,如果放弃了,你一定会后悔。”
徐梓晴转过身,目光牢牢锁住她。
为什么沈曜总做让他猜不着又能主宰他心情的事?
他已尽全力抗拒她的吸引,偏偏,毫无自觉的她却一寸一寸毁去他的理智,令他深陷难以自拔。
她就像是毒,一旦上瘾,想戒,难了。
“不为别人,只为你自己,兴趣会陪你一辈子。”她其实也和孟助理一样梦想退休。
澎湃的心绪一动,徐梓晴伸手把她揽入怀里,将所有的言语化为行动。
“我知道你很感动,如果想哭就在我怀里哭。”沈曜心底嘿嘿贼笑,就不信这样还不会感动他,她的用心至今无人能及。
“是谁?”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看见相拥的他们,正要转身,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方叔。”
男人看了好一会儿,认出徐梓晴。
“你是阿晴,长那么高,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好久不见,你和小羽都还好吗?”
方叔是父亲的工作伙伴,以前常来他家,再见昔日长辈,徐梓晴的心头涌上无限感慨。原来这间工作室后来被方叔买下,沈曜得知,便出钱提供所有工具、设备,只希望这间工作室能挂在徐梓晴名下。
许久不见,他们两人聊得很久,沈曜坐在一旁,始终安静聆听。
“所以你现在也不知道你爸爸人在哪里?”
徐梓晴摇头。对于父亲的下落,他无力寻找。
方叔一脸感叹。“你爸的手艺真的很巧,连我也自叹弗如,没想到居然为了躲债……唉,这些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那你呢?还想不想走这条路?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拿着锤子学你爸做鞋的样子敲敲打打,那时候我就说你将来必成大器!”提起过往,他不禁眉开眼笑,过往的美好总是难以割舍。
“应该会。”他看了眼身旁的沈曜。
方叔立刻会意,笑笑地点头。“那就好,有兴趣就别放弃,我很看好你呢!对了,你和沈小姐……”
“我们是朋友。”避免事情变得复杂,沈曜代为回答。
看起来挺合适的两人只是朋友?方叔不太相信,却也懂得点到为止的分寸。他问他们要不要去他家吃饭,徐梓晴以另有要事婉拒了,并承诺改天一定会去拜访。
“今天……谢谢你。”当车子停在大门前时,徐梓晴向她道谢。
“你喜欢最重要。怎不停进车库?”
“油箱见底了,我去加油,你先进去。”
徐梓晴外表看不出异状,沈曜没想太多,下车进门。
我们是朋友。
目送她进门的眼透着一丝难受,是了,他怎能忘记他们最多只是朋友关系,至于其他……是妄想。
他不该妄想超过这条界线。
懊戒了。
第7章(1)
“差不多就这些了。”
徐妃羽看着桌上堆栈将近三十多本厚薄大小不一的书,十分满意这趟成果。
前些日子,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想学英文,他立刻招来这堆书籍,甚至毛遂自荐当英文小老师,虽然他非本科系,但英文成绩一直很好,甚至教得比本科系生动,颇受学生好评,一小时五百的价码可不是白拿。
“哥,你确定好时间再跟我说。”
“你在科技公司上班,又经常要加班,顾好自己就够了,这种小事我会处理。”
徐妃羽想想也对,每天七早八早上班,过了晚上十一点才下班,一到假日就想睡觉,时间确实不够用,可是大哥想上进,做弟弟的当然要出一份力。
“不然我推荐一个很棒的英文老师,她教得也不错,差我一点点而已,如果她来教,你可以放心,她是我学妹,不会跟你收钱了!”
学妹……大概又是另一个爱慕者,“暂时不用,我先自己念。”
大哥坚持,他也不好固执,又从包包里拿出一堆影集的DVD。“这些是我很喜欢的影集,用这个学英文比较快,有问题再问我。哥,你怎么突然想学英文?”
因为有一回他陪同沈曜出席,她一口流利的英文、日文和法文,对他来说可是不小的刺激,学历有没有用还不确定,但现在手边的工作以及债务也暂时无法让他安心求学,只好慢慢来。
不为别人,为他自己。
他确实该为自己计划了。
“未来说不定有需要。对了,上个礼拜我看见方叔,找一天我们一起去看他。”
“方叔喔……的确好久不见。下礼拜六我有空,到时先提醒我。”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然后一同去赡养院探张女乃女乃,离开的时候徐妃羽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本来不想说,可憋太久会伤身。
“哥,你到底怎么了?”外人看不出大哥佯装的模样,他这个和他相处二十几年的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即使上回父亲欠下五百多万也没让大哥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到底出了什么事?不问清楚,他今天会睡不好。
徐梓晴似是回神,看了弟弟一眼,口吻极淡地回答:“我很好。”
徐妃羽一听,火大了。“很好?!很好是像你这样有气无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一样吗?我好歹是你弟弟,有问题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商量?以前日子再如何困苦,我们不也携手走过来了?你这么见外让我很伤心。”
“这事你帮不上忙。”他能体会弟弟的焦急,不过说了又有什么用?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徐妃羽一脸不爽。
徐梓晴拍拍他的肩膀,浅笑。“我在想一件事,不过要等我确定之后才能跟你说,一旦确定未来会很忙,你会帮我吧?”
“废话!”
徐妃羽听得出来大哥是在跟他打太极,不过有说总比没说好,反正兄弟是一辈子的事,早晚有一天他会弄懂大哥究竟在想什么……应该吧。
徐伯午觉睡醒,慢慢走下楼,看见徐梓晴在客厅拖地,耳朵上还戴着耳机。
“小徐,你在做什么?”他双手搭成一个圆,靠在嘴边,扯开嗓门问。
徐梓晴让他声如洪钟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徐伯,干嘛这么大声?”
“你在听音乐,我怕你听不到啊。”徐伯继续拉大嗓门喊,仿佛想穿墙喊到隔壁邻居家去。
“徐伯,我听到了,你小声点,江嫂在睡觉。”
徐伯看了眼手表,不悦地说:“下午四点还在睡,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