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公子,邵夫人是老毛病了,只要一遇上天气冷,身子骨就会支撑不住,总会在床上躺个好几日才能恢复元气,放心,不是病了。”大夫边回答边开了张方子。
听见大夫的解释,邵霁东并没有松口气,而且大夫似乎也发现他的妻子不是他原本该娶的人,他们眼神交会一瞬,一个没点破,一个没多问,彼此心照不宣。
“难道不能根除?”
“难哪。当初就是老夫为邵夫人看病,她的身子打从出生就很不好,因此老夫甚至曾断言她大概活不过十岁,幸好上天垂怜让她活到现在,不过到底能活多久老夫也没个底,只能说好生照料她,别太让她操心,多吃些补品对她的身体肯定有益无害。”
“都没什么病吗?”
“至少老夫诊断出来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子骨天生就比较弱,加上邵夫人心思细腻,又喜欢勉强自己,才会始终健康不起来,邵公子既然娶了邵夫人,还希望你能多多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看到大,大夫早已将夏琉璃视为自己的孩子。
大夫的话说得邵霁东心一阵痛,最近他忙于公事,加上又对她不谅解,根本不会过问她的生活起居,甚至两人也没有交谈,即使只是名义上的丈夫,他也实在太过分,毕竟他对待仆人都比对她好。
“邵公子,老夫已经开了邵夫人惯吃的药,只要按时吃就无大碍,不过最好的特效药还是得靠亲人的关照。如果没事了,老夫先走一步,告辞。”
邵霁东命下人送大夫离开,并顺便去抓药。
邵玲珑等在外头,打算问清楚状况好回报爹娘,“大哥,嫂子没事吧?”
“没事,玲珑,天很冷,你快回屋里,我会照顾她。”
邵玲珑多看了他几眼,似是欲言又止,就在邵霁东要转身回房时,她还是忍耐不住,开口唤他,“大哥,等等,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到底爱不爱嫂子?”
“问这做什么?”他当然爱清风。
邵玲珑面露不解,疑惑地问:“因为大哥娶回嫂子后,反倒对她不闻不问,甚至变得十分生疏客气,就好像你从来不曾喜欢过嫂子一样。”
“她跟你抱怨了?”
邵玲珑闻言更气。“大哥,你觉得嫂子是那种人吗?这些全是我自己看出来,别以为我只懂得吃,看人我也是很厉害。”
他淡淡地露出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痕。“玲珑,我承认最近是有些冷落……她,因为店里的事情太忙,我必须谨慎处理才会疏于照顾你嫂子,倘若你有空,就帮我陪陪她,等过阵子比较不忙,我会好好补偿……她,算是帮大哥一个小忙,好吗?”他差点就喊出琉璃的名字。
“这样啊,好吧,反正我也挺喜欢嫂子的,当然会帮你好好照顾她,只是她终究是你的妻子,最需要的还是你的关怀,你可别让嫂子伤心喔。那你好好照顾嫂子吧,我去跟爹娘禀告。”邵玲珑摇摇小手,转身离开。
邵霁东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随即把门关妥,在床边坐下。
早到了他到玉器店的时刻,他却不想离开,毕竟他的“妻子”不舒服地躺在床上,身体不适的她看起来是那样脆弱,好似只要他一离开便会失去她似的,让他寸步难离。
“琉璃,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明明他们该离得最远,偏生现在却靠得最近,即使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他依然对她有份责任。
夏琉璃睁开眸子,看见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以为是姐姐,连忙伸手想要握住那点温暖。
“姐、姐……”她轻声唤道。
邵霁东没有多想,伸手握住她。
抓住了“姐姐”后,夏琉璃放心地再闭起眼睛,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爹娘要忙着布庄的生意,也只有姐姐会整日陪着她。
“姐,我会不会死呢?”
死?听见这个字,邵霁东心口一紧。“傻瓜,人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大夫说我会死。”
“每个人都会死。”那个大夫怎能让琉璃听见这种话?
“也是……应该是时间不同,死也分早死和晚死吧,那么,我想我应该会早死的,老实说,我还真没想过自己能活很久呢。”
“傻瓜,别说这种丧气话,你当然会长命百岁。”
“姐,你每回都说我很聪明的啊!”
“你偶尔也很傻。”
“也许是吧……我也情愿傻一点,但爹娘对我有着期许,我不能傻。万一我这一生都得劳苦的话,我宁愿别活那么久,因为实在太苦、太苦了……姐姐,倘若我死了,请你务必要将我火化,洒在我房前的花园里,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棺木里,那太寂寞了,我想永远永远陪着你们……”
即使身边有姐姐作伴,她的心依然感到孤独,因为她和其他人不同,同样的年龄,其他孩子可以上学堂、到外头去玩,她却整日面以大夫,以及已尝不出味道的汤药。
因为太苦了,有好几次她甚至想了结自己的性命,免得拖累其他人,却又想起家人的呵护而不舍太早离开。
“答应我好吗,姐?别让我再一个人了……”她的眼角慢慢滑下一颗晶莹泪珠。
为何听了琉璃这些话,他竟有想哭的冲动?
在今天之前,他不曾花半点心思在琉璃身上,为何见她病了,他却是满心怜惜?
“放心,琉璃,我会照顾你。”他稍稍加重握住她手的力道。
“一生一世吗?”她笑了。
没有迟疑,邵霁东开口道:“对,一生一世。”
“姐,我们到头来还是会分开的……”不知想起什么,她皱了皱眉头。“姐、白师傅……琉璃对不起你们……”不管如何,她确实伤了他们两人。
“什么意思?”
“邵公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邵霁东因为她坦率的表白而愣住。
说了太多话,夏琉璃觉得累了,再也支撑不住地入睡。
为爱执著的人原来不只他,她亦是,然而他们执著的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究竟是谁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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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日嫁的人是夏姑娘?!”
上官鸣玉一脸不敢置信。
邵霁东没好气地开口:“鸣玉,如果你怕全镇的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尽避再大声点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
“不好意思,一时太意外了。那现在怎么办?你可别退婚,要不然以邵夏两家、对夏姑娘的名誉都不好。”上官鸣玉衷心建议。
“关你什么事?”
上官鸣玉怔了一下,当然不关他事,好友为何这么说?想了一下后,他才明白是好友在调侃自己。
“你明知我指的是『名誉』,不是我的名字。看你还能说笑,应该没受太大影响吧?”
“我在苦中作乐。”生平头一次被人如此算计,邵霁东还真有一股无处可发的气。
“别恼了,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是上天故意安排,你就顺其自然接受吧,这婚姻才是最适合你的。”
邵霁东赏他一记白眼,“我喜欢的人是清风。”
“那她为何要离去?”
他一窒,说不出为何清风要离开的理由。若他知情,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霁东,我是认真的。”
邵霁东摆摆手,显然不愿就这话题讨论下去,举步走出书肆。“你忙吧,我不吵你,改明儿个再聊。”
街上熙来攘往,他朝着玉器店的方向走,经过药材店时,发现夏琉璃的身影,只见她身旁没有带着婢女独自站在店里,从他所站的位置可以听见里头的对话,但店里的人却看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