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整个九月,他们不只没见到面,甚至电话也没打几通。说无所谓是骗人,只是冷燕湖也非常明白身不由己的苦衷,只能说他们要见个面还真是困难重重。
星期六搭夜车南下,半睡半醒间,她作了个梦,梦见他们分手了,吓出一身冷汗,再也睡不着。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偏又无可奈何。
他是老师,上课放假的时间固定,而她却是连假日也下一定有空闲的摄影师,加上两人又相隔两地,要继续培养感情实在有些困难,光是第一个月就让她尝尽苦头,如果最后两人真因此分手,她也无法有怨言。
耳边传来火车行驶的声音,规律而有节奏,望着映有自己脸庞的车窗,那不是一张疲惫的脸而是略带寂寞的无奈。
难得程又齐终于有机会北上,她大可跟家人说一声,下个星期有空再回去,她却没有这么做,只因她有点想发泄,不是生任何人的气,纯粹是想把这个月的不愉快找个出口发泄,而那个倒楣者自然就是程又齐。
她也不想无理取闹,偏偏管不住自己的愤怒。
只是想见个面,真有这么难吗?
爱情,确实很棘手,没有的时候不会想,有了之后就天天想着对方,害她差点无心工作,让她不禁厌恶自己的公私不分。
恋爱啊……真的真的太麻烦,让她又累又倦、又苦又甜。
想放,却不敢放,只因她十分迷恋那个男人。
冷燕湖闭上眼,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一手支着额,脑子里想的全是他。
凌晨,火车抵达车站,当她打电话回家要请父亲来接她时,意外地遇上不可能也不应该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程又齐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嘴边挂着微笑,起身走近她。
“等你等得差点睡着了。”
为什么?
为什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她设防的心轻易瓦解?
“我只是来接你,有必要那么感动吗?”
见她不发一语就先掉泪,程又齐着实慌了。
想见她,下课后立刻搭火车南下,在冷家吃过晚饭就来车站等到现在,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不过显然她给的惊喜比较大。
冷燕湖仍旧不开口,猛摇头,然后扑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上,完全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觉,只觉得满心的感动、激情全都涌上,整个人就像是融化的巧克力一样只能靠在他身上。
“燕湖,到底怎么了?别一直哭,快点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见她哭成这样,让他的心都拧了起来。
“没事……只要让我哭一下就、就好了。”
冷燕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哭,但泪水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想起过去种种,她突然觉得自己欠他好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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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高挂夜空,银白光芒映人屋内,睡意不浓,冷燕湖和程又齐并肩坐在客厅外头的长廊上。
冷燕湖的腿上摆着相簿,里头全是人物照,每张照片都是她一时的捕捉,非是精心设计,但更能拍到最真实的一面。
“比起景物,我更喜欢拍人,因为人的表情千奇百怪,就算是笑容也有分很多种,每一种的含意都不同,比拍景物的挑战度更高,我很多照片都是人物照。你看这张——”
她翻了几页,指着一张男女相拥的照片说:“这是我第一次到淡水拍照,听见这对情人甜言蜜语,女孩子很年轻,男人成熟又俊帅,一时感动就把他们拍下来,并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三个月后,我偶然再到淡水工作,又看见同样男人搂着一个女人,只不过这次那个女人是别人,然后我又拍了张照片。”
她翻开下一页,同样的男人、同样的笑容,女主角却不同人,照片上的情侣一样笑得灿烂。
“这让我觉得男女之间的爱情原来那么容易就消失,爱情并不是无可取代,只要感情没了,要爱上另一个人根本不是难事,不过这男人还真可恶……”
明白她只是有感而发,程又齐静静聆听。
等她结束对男人花心的数落,接下来的照片比较幸福,有全家人欢乐出游、小孩子打闹的天真无邪,也有散发青春气息又爱搞怪的学生,在她的相簿里有着各形各色的人,然而最引起程又齐注意的是有位老先生站在港边,身后还伴着夕阳入镜的照片。
“这张啊……我在港口遇到这位老先生,跟他小聊一下才晓得他站在港边是在思念去世的妻子。他们结婚六十年,从没吵过架,他告诉我只要想着对方的好,再想想自己的坏,就不会想吵架了,而且他们都清楚对方很爱自己,那就更没必要吵架来伤害感情。看着他又让我觉得想要白头偕老其实也不困难,只要愿意真心去爱一个人,再大的困境也可以突破,不是吗?”冷燕湖笑笑地说。
程又齐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倾诉,“那我们肯定会白头偕老。”
合上相簿,冷燕湖乖乖的靠着他。
“你有梦想吗?”
“梦想啊……我想上山教书。还记得在花莲开小吃店的老板吗?因为认识他,我才晓得山上的资源很少,平地的小孩子有很多念书的机会,住在山上偏远地区的孩子却得辛苦走好几个小时才能抵达学校,在师资参差不齐的学校里受教育,然而他们的上进心却没有遭到磨灭,反而更勤奋努力,让我很感动想留下来帮助他们完成学业。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我的梦想没你崇高伟大,一个是想开摄影个展,另一个是想带着相机环游世界,拍下各地的风上民情,让他们成为我人生回忆的一部分。摄影是我的生命,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提起自己的梦想,冷燕湖有满腔的亢奋,但说完后精神也逐渐不济。
“祝你早日完成梦想。”
“谢谢,你也是……”呼吸放慢,眼皮加重,她……不行了。
察觉怀里的人已经梦周公去了,程又齐心头的问题仅能继续锁在心底,其实他想问: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到山上教书,你愿意陪我去吗?
但她已经入睡,他又没有问出口,这个答案谁都不能给他。
一旦上山少说三五年,说不准他还会待上一辈子。
山上的物资不齐全,男人都不见得能忍受,何况是一个女人。即使问了,成功机会有几成也心知肚明,然而,他却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身边。
分别十年……实在是太久了。
如果没有机会再遇见她,他会不会爱上其他人?也许会,也许不会,不管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因为他已经和她再次相逢。
其实他并没有刻意坚持不交女友,就是提不起兴致,独处的时候,心底总会想起她,并怀着期待下次再见的希望,仅是如此,结果这样的希冀伴随他,一晃眼就十年过去了。
他真的相信这世间是有缘分这种东西,正因为缘分的牵引,他们才没二度错过彼此,不是吗?
第八章
方可馨独自北上,程母对儿子的作法相当不高兴。
“这个又齐,真是太过分!明知道你很久没有回台湾,居然让你一个人搭火车。”程母气呼呼地骂,儿子真下会给她做人。
想当初他们举家搬到美国,多亏可馨他们一家人的照顾才能顺利平安,如今可馨回到台湾工作,他们没有尽到地主的义务,真让她觉得面子挂不住。
“程妈妈,没关系,反正我也会说国语,一路上又遇到不少亲切的人,也平安抵达了,我想又齐应该是有事情才不能回来看你们。”方可馨温柔地笑着替程又齐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