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看右瞧了会儿,锦瑟开始在宅院里闲逛,顺便找寻段凤鸣的下落。
“张大人又来了。”
张大人,谁啊?听见婢女的耳语,锦瑟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张大人还真是锲而不舍,主子都不同意了,他却一直要主子成为他的女婿,真是一相情愿。”
“就是嘛!刺史很了不起吗?我倒是挺看好主子的前程,据说尚书令相当喜欢主子呢,说不定有朝一日,就是主子出头的日子。”
“所以张大人才想巴着主子不放哪。别说了、别说了。若有怠慢,张大人又要找主子麻烦。”
“是啊,快走,别给主子添麻烦。”
婢女离开,锦瑟又继续闲晃,没多久,她来到一棵树前。树一一在自家庭园里种植树木的,可真少见,树下还有个挺立的身影抬头望着呢。
锦瑟上前去,这一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人不就是段凤鸣吗?
他在看什么?
锦瑟顺着段凤鸣的目光往上头瞧,不过是树叶而已,阳光透过叶片空隙洒在他脸上,但那幕,还真教她看傻了。
以前是觉得段凤鸣长相不错,没想到这次见到,却瞧见他不同于现在的一面。
深邃的目光里有着温柔,神情带着坚定与认真,没有过分的沧桑,有的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干劲,压根就不似她现在所认识的段凤鸣,看上去就像是个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那么,后来的他变得如此肯定是遭逢突变,才会让他成了那副“要死不活”的恶劣模样。
不知道段凤鸣是否还能听见自己的声音?锦瑟决心一试。
你在看什么?
没有一丝惊诧,他对着树梢笑开怀,那抹笑感染了无心的锦瑟,顿时令她觉得温暖。
“终于又听见你的声音了,好久不见,十二年了呢。”
你还记着我?
“你是树精嘛!我怎忘得了!可是我将你移来这里,为何你直到今天才肯与我说话?”
等他功成名就后,对于那日与树精的交谈耿耿于怀,但无论他试了多少次,依然无法与树精取得联系,因此,他只得做出选择,将树木移至这庭园,但后来等了十二年也没消没息,没想到今天终于等到树精二度开口。
呵呵……
锦瑟笑得尴尬万分。以前的段凤鸣可真耿直又善良。
其实我也会休息,也不一定时时会开口,你能听见我的声音,是你的的福报。
他轻轻抚触树木带着岁月痕迹的表面。“你可知,我一直记得你说的话,所以我下的苦心此任何人都重,也造就如今的成功,说起来,真的要感谢你的鼓励。”
那次会面,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锦瑟早没记忆了,心虚啊。
是你自己够努力。
“说起来,我挺想念你的,我想很少有人跟我一样幸运,能遇上树精……”
锦瑟为阻止段风呜继续谈论这话题,改而问:你现在过得如何?
“……娘已病逝,除了失踪的七哥、未嫁的六姐外,其余兄长都有不错的发展,姐姐们也嫁得很好,或许冥冥之中,上苍还是保佑着我们。”提到七哥,他有些惋惜。
你真善良。
苞现在的段凤鸣一比,天差地道。
他红了脸。“哪儿的话,做人本来就该知福,比我不幸的人,太多太多了。”
你为官是吗?头衔大吗?
他点头回应,表情有抹羞赧。“县令而已。贪官太多,我只求我的清廉能为天下百姓多谋求点福利。”
会的,我相信你。
那种笃定公正的眼神,看得锦瑟一阵心慌。
他笑了,笑得开心。“谢谢你。第一次听见你的声音,觉得可怕,后来你无声无息便消逝了,让我好着急,现在又遇上你,感觉真的很好。我一直以为妖魔精怪都是坏的,你却很好,可惜……我见不到你的样子。”
以后就会见到了。锦瑟在内心里想着。
“以后可以常常见到你吗?”
这……
她这次进入段凤鸣的回忆,一眨眼就过十二年,那下次不就又十二年,要她如何承诺?
听出对方的为难,他也不强人所难。“不勉强你,随缘好了。只要你想见我,我都会在这里等你。我们算是朋友吧?”他相当珍惜这个树精“朋友”。
算啊……
这个段凤鸣实在太可爱了,让她好想疼爱一番。
“主子、主子,你在哪?张大人求见哪!”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
他的神情略显不耐。“抱歉,临时有事必须处理,待会儿再来找你可好?”
好,你有事就慢慢处理。
反正她会跟上去。
“好。我待会儿来找你。”
语毕,他转身离开,锦瑟自然跟上去看究竟。
苞着段凤鸣进入偏厅,锦瑟瞧见一个相貌奸诈的中年人,她想应是张大人。
“段县令。”
“刺史大人,不知您亲自前来找下官有何要事?”
“哎呀,县令大人,咱们明人眼前就不说暗话,在官场上出头,多一个助力总比一个敌人好吧?”
他沉下脸色,口吻却依然平稳,试图维持应有的礼仪。“多谢刺史大人美意,但下官曾在家母灵位前发重誓,今生若未寻回七哥,终生不娶。”
客气却又刺耳的婉拒,张大人脸色明显不高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县令大人的立场可就不太稳固了,你应该知道尚书大人再过不久就会告老。”
他怎会听不出刺史的告诫,只是他这人本来就不喜欢奉承阿谀,更别谈靠什么关系了,再者,他对张千金一点好感也无,更不想草率就成婚。
“尚书大人身体还算硬朗,下官相信大人应该还能继续为朝廷效力。”
锦瑟边听边叹气,果然是耿直到不知变通,这位张大人如此明白的提点,段凤鸣怎会如此天真!
张大人冷眸瞪着他,那眼神之阴险,就连第三者的她也感受到,段凤呜这笨家伙,官途危险了。
“听县令大人所言,是要婉拒老夫了?”张大人严厉再问。
“请张大人见谅.只是下官发重誓,实在不能违背,要不就是不孝了。”
锦瑟叹息了,他听见,不动声色。
听见不上道的答题,张大人甩袖忿忿离开,他这才松懈,长长吁口气,面露轻松。
“树精,你在这里是不是?”他有这感觉才会开口询问。
他连续问了三遍却没得到回答,当他要问第四遍时,锦瑟才开口。
说实在话,我还没见过比你更不懂阿谀的人了,虽然我看的人少,但该机灵的时候也会适时懂得作假一番,你真是的……那人的长相就看不出正派,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该徉罪小人,难道你不懂这道理?
他义王辞严答覆:“我只知道顺心而为,我或许谈不上什么正义之士,但最基本的仁义道德,我也明白。尚书大人对我有恩。他为人处事公正不阿,张大人他……和我不同道。这是我一直秉持的信念,也不打算改变,我为官,是为了百姓,不是为一己之私,否则从商不是更好?”
好个正义凛然哪!只是,好人不长命。
唉,真矛盾,明明段凤鸣说的很有道理,那样观念也是正确,可是官场险恶,十烨就跟她讲过许多官场的事迹,即使她未曾深入,深处市井里,也能印证十烨所言不假。
凡事中庸,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不过不适合她,她毕竟不属于人间,遵不遵从要看她的心情,但公正又值多少呢?我辩不过你。
无论是现实中那个精明狡诈的段凤鸣,或是回忆里清廉的段凤鸣,纵然理念不同,她都无法反驳他们的想法。
一个过分为己、—个过分为民,真是极端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