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段凤鸣所言,是她涉世未深吗?所以才看不透段凤鸣究竟在想些什么。
或是……段凤鸣根本就不是人?
甩甩头,锦瑟不再想这恼人的问题,她决定按照原订计划——杀了段凤鸣。
×××
丑时末,好梦正酣。
锦瑟悄悄来到段凤鸣房内,无形无影的她飘至床上,与他面对面。
面对如此好看的脸,说实在,锦瑟还真有些脸红心跳,不过真是可惜了,这张脸的主子却一心想求死。
锦瑟盯着段风鸣,脑袋也想着段凤鸣。
活了四百多年,想必也看了很多事,这应该是很幸福很令人称羡,为何偏偏有人不知福?真是怪异。
死,真的好吗?
若换做是她,才不会想死,而会努力去游山玩水,尝遍美食,这才是人生嘛!
既然你执意想死……
多看段凤鸣一眼,锦瑟吸口气,鼓起勇气,现身拉起被子压住段凤鸣的口鼻。
倏地,段凤鸣睁开眼,在看见是锦瑟后,原本欲挣扎而用力抓住锦瑟手臂的手缓缓垂下,改抓住被子的一角——忍耐。
只要再多忍一会儿,他的心愿说不定就能完成,说不定……即便死前的感觉是那么令人厌恶、难受,他依旧会忍着不求生,好彻底斩断与人世的关系。
是啊,他应该能离开,什么都不在乎了……
看见段风鸣合上眸子,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锦瑟真的于心不忍,想要放开,但每当自己才稍稍放松力气时,段凤鸣就会睁开眼睛,那泛着锐利光芒的眸子好似在指责她的半途而废,因此,她不得不又加重力道,但这种置人于死地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很不好……
尤其是在对方都不抵抗的情况下,她更觉得自己仿若无情的刽子手,没错明,她正在剥夺一条人命,一条已经不想活的命。
她拧着眉头,内心充满矛盾的情绪。这样做真的对吗?
挣扎、存疑,两者在她心中摆荡着,形成拉锯,锦瑟合上眼使尽力气,直至抓住被子的手不再施力,她才放开,重重喘息。
好一会儿后。
段凤鸣死了吗?
锦瑟喘息、颤着手,缓缓掀开被子,她想这应该符合段凤鸣的期望了吧?
平静、死亡,与人世不再有牵连。锦瑟确定段凤鸣不再有气息进出,这样就算达成他的心愿吗?
这真的是他要的?
为何段凤鸣一心寻死?
她猜测是人世让他不再有眷恋了吧,因此想以死求解月兑。锦瑟握住他没有脉动的双手,无论生死,她都能借由接触得知一个人的前世,那么,她该不该……探究段风鸣的过去呢?
她是真的好想知道段风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反正他已死,应该也没关系了吧?
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之后,锦瑟合上眸子,紧握段凤鸣尚有余温的手,施展能力想一窥他的前世秘密。
不同以往她仅仅站在旁观者角度的方式,这次,她竟是被拉入段凤鸣的回忆里——
×××
顺着回忆的洪流,待锦瑟睁开眸子时,放眼望去见到的是一片寂寞的景象。
至少对她而言,是寂寞的。
一间已经破烂不堪的屋子,老旧的屋檐,蜘蛛已占地结网,附近的树林虽郁郁葱葱,偶有鸟呜,但在她眼底,景象真的很寂寥又萧瑟。
头次遇上被回忆拉进来的状况,锦瑟觉得有些迷惑,她为何置身于此?
“七哥。”
锦瑟闻言转头,一名俊秀的少年立即穿过她的身体。她先是一愣,后又眨眨眼,如今身处段凤鸣的回忆里,她自然有形无体。
锦瑟的目光紧跟着那神似段凤鸣的少年。
“七哥,你真的要走?”少年的表情有着不舍。
被唤做七哥的青年回了头,也是神似段凤鸣的五官。他低低叹息。“要不然呢?你也看见我们如今的惨况,其他人又生性胆怯,若我不出去找事做,我们就真的走投无路等死了。”
“可是,娘她……”青年双手按上少年的肩膀,似有托付重任之意。“虽然你是年纪最小的,但哥哥相信你的能力,必定能照顾娘和其他兄姐们,小弟,七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被交付如此重大的任务,少年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地望着青年。“好的,七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你就安心去吧。”
“嗯。”青年重重应了声,转身离开。
少年挥挥手,那模样好似强忍心中的悲痛,好半晌后,他吸吸鼻子,跑进树林,对着苍穹大喊一声。
那声音吓得锦瑟捂住耳朵。
长相神似段凤鸣的少年引发她的好奇,她也想知道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也不管少年有无看见自己,自然地便问:你怎么了?
隐约听见声音,少年连忙转头向四处望了望,却什么也没见到,满眼都是树林,他吞吞口水,眼珠子仍然不停闪烁。
罢刚他是不是听见什么声音了?可是,不对啊,他身边半个人都没有,也不像是从屋里传出的,他离屋子又那么远,到底是……
锦瑟看清少年的行为意在寻找自己,原来至少他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她连忙又道:别看了,你看不见我的。
又闻女子清晰的声音,少年这下吓得跌倒在地,表情十分惊愣,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却听见声音,难不成他遇上的是……鬼?
心里所想的马上反映在少年的行动上,只见他把着头,紧闭双眼,大声嚷着:“不要来找我,我跟你无冤无仇,还有娘亲姐姐兄长要照顾,真的不要来找我啦!”
少年哇啦说了一堆,锦瑟脸色颇为难看,拿她跟鬼相比,真是太瞧不起她了,好歹她也是个“精”,段数可高多了。不过少年看不见她,会当她是鬼也情有可原,锦瑟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省得他小小脑子装不下。
我是树精,刚刚看见你一脸感叹,特意想问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树精?”少年的瞳孔消悄由手心里朝树林瞟了瞟。
锦瑟就站在少年面前,神情意兴阑珊。
是啦、是啦,就你面前这一棵。快说说你发生什么事了。
“喔……是这样的,我家上个月发生大火,我爹、大哥、二哥为了救我们死在火里,我娘因为伤心过度病了,七哥说要出去找事做,现在只剩下我和其他哥哥姐姐们……”少年娓娓道来。
锦瑟听着少年的叙述,也难怪适才那名青年会放心将其他的家人交给他照顾,别看他年纪小,说起话来还真有条不紊。再者,少年五官俊朗,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颇为聪颖的模样,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嗯嗯,原来如此。
少年屈膝下跪,面对最近的那棵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树精,请您帮帮我们一家人吧,娘生病,我又没钱,也没人愿意给我工作,请您伸出援手吧,求求您!”少年诚挚的祈求。
锦瑟为配合少年的高度也蹲下,双手撑着下颚,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帮?如何帮?她如今在段凤鸣的回忆里,没人看见她,她有形气却无实体,连法术也派不上用场。
这……我觉得任何事情皆有定数,苦你想戒功,就只得靠自己努力了,谁也帮不上忙的。对了,你多大年纪?
“十二。”
什么名字?
“我叫……”
瞬间,风声过大,造成树叶悉卒,掩盖住少年的声音,锦瑟听不清楚又问一遍。
我听不清楚,再说一次……
但这次锦瑟仍没得到回答,眼前的景致却开始慢慢消失…
少年、树林,一个眨眼统统消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过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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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的静谧,房里只剩下趴在段凤鸣身上的呼吸声,轻而缓慢,就在要认定这房里仅有一人时,刹那间,另一个呼吸声加入乓中,由急促再转为徐缓,最后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