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也是,自从孤儿院关闭了之后,我们连仅有的家也回不去了。不知院长现在过得可好?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打棒球,把她桌上的一座琉璃观音打破了。心里害怕得要命,都想她会处罚我们,哪知她只是把打碎的观音收到抽屉里锁好,嘴里直念着阿弥陀佛。”
淑德笑。“你最可笑了,晚上还偷偷模模溜进院长室,想把那打碎的观音偷出来补好。结果被舍监逮个正着,还以为你想偷什么宝贝呢!”
想起过去孤儿院的点点滴滴,总是无限怀念的,有一次淑德和驻院老师吵架,被罚跪在后院反省,后来下起大雨,还打雷,驻院老师出去唤淑德进来,淑德怎么也不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根本不服她的判决,故意和她唱反调。
宁可淋雨也不愿进屋子去。驻院老师拿她没辙,只好随她去。
怡靖却撑着伞,站在外头等驻院老师走了,才偷偷模模的走上前去,递把伞傍她。
要淑德进屋去,她却死也不肯,嚎啕大哭。
“我没有错,是她判决不公,我为什么要听她的?我才不进去,反正在这里,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没人会疼我的,我才不进去,淋死算了,如果淋雨会死人的话,我希望现在就死,现在。”她坐在地上,不断的乱踢地上泥泞的混浊黄土,那混着雨水的烂泥巴,喷得到处都是,把怡靖的衣裳都喷湿了。
怡靖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也陪着哭,一边哭一边把伞丢在地上,抱着淑德说:“别哭,有我疼你嘛,有我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那些臭男生打我的时候就没人护着我了,晚上睡觉抢被子抢不过人家,也没有人会把被子分我一半,功课不会也没人教我,吃东西时你不在我旁边,我会食不下咽,觉得东西都不好吃。淑德,我不要你死啦。”
两人就这样抱在大雨里痛哭,直到院长发现了,把她们俩带进院长室。给她们换了干净的衣服,吹干了头发,让她们俩陪着她泡茶。
淑德还嘟着嘴,怡靖则望着那尊已补好的琉璃观音,它和未打碎之前一样,摆在原来的位子,她心里暗暗愧疚着。
院长说:“你们俩别假惺惺,平常不是挺爱溜到我这里;偷偷模模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啥!有一次是偷翻自己的资料档案,还有一次是偷看年度评语,看能分到什么奖品,上一次是想偷这琉璃观音,看还有没有救是吧?”
她这话把淑德的心神捉了回来,暂时忘记了生气的事,问道:“嘿!我们偷翻资料的那次是三更半夜,你怎么知道?”
院长笑。“你这不是自己承认了吗?”
淑德一听也笑了,知道院长在套她的话。
那年她们才八岁,院长说小孩子不能那么倔,倔强的小孩是要吃苦头的。
淑德滔滔不绝的说驻院老师不公平。
院长待人处世自有她的哲学,她说:“她对你已经够好了,你口龄伶俐,凶巴巴的,她对你够客气了,这院里这么多人,怎能事事求公平呢?能不惹你,她才不会惹,你比其他的人难缠,她又不是没长眼睛,干么自找麻烦!”
淑德听了院长的一番话才平了怒气。
甭儿院由于经费不足,地又是政府的公园预定地,非拆不可。
那年她俩十八岁,淑德从十五岁开始摆地摊,第一笔进货的钱,就是院长借她的。
在尚未盖好的大楼建筑走廊摆地摊,由于地点好,又在闹区旁,月入五、六万,不但解决了自己五专的学费问题,在外租屋时还接来怡靖同住,怡靖当时还在读高中。
淑德曾经发誓:搬出孤儿院之后再也不回去了。
十八岁的她已世故圆滑,身边存了一点钱,在五专里混得如鱼得水,运动会时,她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去接洽班服,着着实实狠狠的赚了一大笔。
就在这时她们得知孤儿院将被拆除的命运,所有孤儿全分送到各地孤儿院。
这消息对她们而言,简直晴天霹雳。一向倔强不听话的淑德竟然捧着钱回孤儿院求院长不要坐视孤儿院被拆,对她们而言,这是她们的家。
唯一的家若被毁了,在她们走投无路时,要回哪儿去呢!
不过,这事早就注定了,根本不容更改。
时间一晃眼九年过了。怡靖和淑德一直相依为命。
怡靖的个性温顺,淑德的性情泼辣,两人性格成互补,一直恩爱,情似姊妹。
怡靖念大学时,虽然也在快餐店打工,但所赚的自然没淑德多,何况淑德比怡靖早毕业,怡靖缺钱时,淑德无条件供养怡靖。
淑德在感情路上一直走得不顺,现在的男友李国全甚至是有妇之夫。
为了躲李国全的太太,淑德三天两头的换工作,在星王大饭店工作之前,她曾经出国游玩了好一阵子,曾到加拿大去看过院长。她不断的鼓励怡靖出国阮。
怡靖说:“你上次去看她,她过得可好?”
淑德想了一下,才答:“不错啊!不过嫌无聊,那时她儿子刚成家,还没生宝宝,你现在若去,她可能不会再喊无聊了。”
怡靖说:“我想想,看情况再决定去不去。”
她从淑德工作的饭店回到家里,谁知在大厦管理处就遭绿倩带人围堵。
绿倩带了一大票三姑六婆,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一见怡靖,二话不说就抓着她猛打。
避理员见情况不对,马上打电话报警。
那些三姑六婆下手可狠了,揪头发的揪头发、掐手臂的掐手臂,甚至还企图对怡靖毁容。还好管理员机灵,见情况不对,马上嚷叫:“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那些三姑六婆才走。待警察真的来的时候,怡靖已经倒在地上。
将怡靖送到医院时,还问怡靖要不要控告她们蓄意伤害。
怡靖想起绿倩那忿恨的眸子。她说:“你该死,害我在婚礼上丢脸,我林绿倩这一生还没丢这么大的脸,简直是面子扫地。”
怡靖的个性向来懂得为人着想,她不想因为她的关系,害正良和绿倩才结婚就吵架。
她对警察说:“算了,我自认倒楣。”
避理员通知淑德到医院看怡靖。
淑德一赶来就破口大骂。“她们多少人打你一个?真是王八蛋,非告她不可,你通知正良了没?”
怡靖摇头。“淑德,我看这事算了。”
淑德瞪大眼。“什么?你有没有搞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说算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我非告他们不可。”
淑德天生正义感使然,外人被打她都不一定看得过去,何况这人还是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的怡靖。
她说:“是谁把你送到这家医院来的?”
怡靖知道她想做什么,她说:“是警察。好了,淑德,别这样,算我求你好不?”
“你为了那个打你的贱女人求我?你……你……我会被你气死啦!”
“她是千金小姐嘛,从小养尊处优的,我们在婚礼上的确太过分了点,不该带长岚去闹场,抢她锋头的,现在医院里人人都说是我先抛弃正良的,说她捡二手货,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啊!”
“嘿!有没有搞错?是她抢了你的男朋友,现在又带人来打你,你还能原谅她?拜托,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人?哦!你打昏我算了,你现在打昏我,我就不出面替你讨回公道。”
淑德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给病人用的不锈钢圆柱,这是从床上卸下来,原本用来吊绳索给骨折病人吊脚用的。她要求怡靖用这东西打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