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不是我的本意!纺雾,不要误会我!除了你以外,我已经理不清我其它的关系了,我只知道当我以为我就要死了的时候,我眼前浮现了你的童颜,我什么也想不了,我只知道要是我能逃过那一瞬间,除了你,什么我都不要了……”他沉痛的说,却又仿佛在叙述一件什么不相关的事。“我的童颜?”
“你一定忘了我们在很久以前见过面吧?”
纺雾试着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却是毫无印象和头绪。“有吗?我们曾经见过面吗?在这之前,我会知道你的,都是从大众传媒上得来的印象,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如果你还会记得我,那我才要赞叹你记忆力过人。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记得你。记得你之后,我逃离了那个让我不痛快的家,决心在音乐的世界闯出一番成绩来,而且我做到了。”他抚模着她的脸颊。“除了成熟之外,你的眼眉还是像小时候的你那样清秀可人。”说着,忍不住将唇印上纺雾的眼眉之间。“只是你不像以前那样快乐、无忧了。”
“我要知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纺雾试着在他的唇齿缠绵之间,理出思绪提出疑问。
他拉着她站起来,走上二楼。
“看了就知道。”他贴在她的耳边低。
她半信半疑的侧头看徐士哲。等到他开了最靠左边的那个门后,她突然停下脚步。
无法相信自己眼前出现的画面。
“原来,我真的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她喃喃的说着,又深深的叹息。
“我真的见过你,而我却完全遗忘了,你却记得我那么久。真的吗?真的吗?”
她转身紧紧的抱住徐士哲,一声声的叹息透露了她那既复杂又困惑的喜悦。
“真的吗……”
第七章
映入纺雾眼中的,是她五岁那年在相馆拍的一系列照片,大大小小的布满整片墙,连她珍藏在手边的那张仅存的照片都有;但完全吸引她的目光的,却是一张她和徐士哲的合照。
照片中的她,头上高高的顶着摺饼边、变了形的大盘帽,盘着腿坐在地上,脸上挂着吊儿啷的笑,手上还抓着那个小水壶,斜斜的倚在他的身旁,那时的她,站着的身高还不到徐士哲盘腿坐着的眼睛高哪。
“绝版照片,有些连我自己都没看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些照片,而且……我完全不记得我和你合照过。”她颇为疑惑。
“那家相馆是我多桑开的。”他一语道破。
“是吗?”她微笑的走近那面墙,忍不住唇边逸出的笑。“你好一副不三不四的样子哟。”
徐士哲双手环胸,斜倚在门边的墙,觑着眼睛微带无奈。“我就知道不能让你看见这张照片;可是,这是我惟一能证明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你的证据。”
纺雾瞧瞧照片中的他,又看看现在倚在墙边的他,她实在管不住自己脸上的笑。
“原来我们真的见过,难怪我一直对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我给自己解释却一直都是那不过是我……多情的幻想在作怪。”
“多情?”他抓住她的话。
“多情。”她红着脸点点头承认。“不然怎么会那么随便的靠在你身上呢!这应该不是合成照片吧?”
“合成照片?”他愣了一下,认真的反问:“你觉得它是吗?为什么?”
“不,我只是开玩笑的。”她收敛了脸上的微笑正色的说。
“这些照片……”他的表情陷入回忆中。“我逃家时随手带出来的一部分,你是我这一辈子中惟一拍过的人。也许是因为这样吧,所以我把它们都带出来,这是我年少轻狂中仅有一次对自己的叛逆低过头。”
“我不懂。”纺雾从照片中回过神来,倒退着,一直到和徐士哲并排的墙才停止。
“我多桑一直要我继承他的相馆,但那时的我,有更热切的梦想要追求,我们父子之间一直处不来,我卡桑……生完我妹妹不久后就过世了……我和多桑之间的争执完全没有缓冲的余地,那时只觉得家再也住不下了。我一直想着,有一天、有一天我一定会离开那里的,但是我还不够有勇气说走就走。”
“那时的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不,不辛苦吧,我不缺钱用,只是精神上苦闷,在家里找不到任何可以说话的人,和同学之间除了功课上的竞争,更找不到志趣投合的伙伴,满肚子精力无处发泄,就只好在外表上搞名堂。”
“你不跟你妹妹说话?”
“阿琳,”他迟疑了一下。“那时候交给女乃妈带,我一个月难得看到她一次,而且……”他又沉吟了才说:“她年纪还小吧,说了大概也不懂我的苦闷。”
“虽然不懂,但至少能听你说话啊!有些事只要有人可倾诉,即使对方不能解决你的困难,对你来说,也都是宣泄的管道,至少可以减轻一些症状。”她取笑。
“后来呢?”
“烦到极点时就遇到你了。”
“什么意思?”纺雾顺着他眼光看过去,见他的眼光停驻在他们合照的相片上。
“遇到你。”他将眼光移到她幼时童颜上。“五月左右吧!那一天缴完大学联考的报名表后,我翻墙跑出来,在街上晃荡了一阵,想想回家睡大觉算了。还没潜进房间就被我老子抓个正着,碍着有客人在,他只狠狠的瞪了我几眼,这算是你救了我吧。可是我还没那个胆子公然滚回房间睡觉,就在那边呆站,无聊中看到你甩来甩去的辫子,一时兴起,就把头伸进相机的黑布里拍了几张,本来我多桑搞不定你,因为你动来动去动个没完没了,想不到我帮你拍了几张之后你却乖乖摆起姿势来……”
“一定是你的脸太难看,所以我被你吓得不敢乱动。”
“是吗?我才和善咧,不然你怎么会靠在我身上和我一起拍照。”他提出有力的反驳。
“谁知道呢!”纺雾抗议的咕哝:“那这张照片是你爸爸拍的吗!”
徐士哲点了点头。“进入狂飙期后,惟一让他拍过的一张照片,我少年岁月的叛逆留影。拍完没多久后就离家了,我兑现了自己的誓言,一辈子也不去碰相馆的事,更不帮任何人拍任何一张相片。后来想一想,会与你相遇,会为你破例,应该就叫缘分吧。”
“那时的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吗?”她淘气的问他。
“没有,我那时女朋友好几个,哪会想到你身上,你只不过是小女孩,阿琳还比你大一点呢。”
“真是的,原来你从小就不老实了。”
“你吃醋了?”
“吃什么醋呢?那时的我根本不解情事,如果你要爱我,人家还会觉得你诱拐未成年哟;何况我妈妈也在那里,容得你动歪脑筋嘛!除非……”她用好低、好低的声音轻轻的说在嘴里:“除非你有恋童癖。”
“说什么呢?”
“没有啊!”她拢着眉头。
徐士哲悄悄的移近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怎么忽然皱起眉,又为什么不快乐了?”
“没有啊。”她侧脸和他四目交接,却挥不走心中隐隐的哀痛和酸楚。
“你有心事不告诉我吧?”
“我……怕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或该不该说?”她的脸写满凄楚。
“没关系。”他贴近她身旁,侧身抱住她,把她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脸。“你想说时再说。”
纺雾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滚落,连带的濡湿了他的脸颊:“阿哲……阿哲……你会不会不要我?”
“我不懂。”他拨开黏在他们脸颊之间的头发,将它们拢到纺雾的耳后。“我为什么会不要你?除非你先移情别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