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她疑问的时候,从前的她从不问有关他父母的事,撒娇的她是非常无知的,但敏感的她是极度的成熟,他深怕被她探知所有人隐瞒她的事。
“问一个都三十好几的男人他小时候玩过些什么,你这岂不是在折磨他的记忆力吗?”尔霄遨又好笑又好气地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将心中的痛楚留在眼底的阴影下。
“年纪轻轻就得健忘,羞不羞呀!”艟艟俏皮地出声调侃道。
如果可以欺骗自己是健忘,那么他宁愿永远陷在骗局里,但事实是他根本没有拥有过玩耍的童年,记忆中只有母亲日日夜夜的责骂与怪罪,因为他的不该出生。
突然,艟艟挣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到泊在湖边的小船上,伸手往下碰了碰凉冽清碧的湖水,为冰凉的水而轻颤了下。
尔霄遨带笑地站着望着她,叮咛道:“小心点,这湖水很深的。”
“不要紧的。”艟艟拨着水花笑嘻嘻地回道,小脸尽是不经世事的天真无邪。
无奈地摇着头,尔霄遨转身回去牵马去系缰绳,才正系好之际,耳后传来一句:“遨,我们来划船!”
闻言他转过身,正想应好时,却见她正欲起身向他招手,心中顿时一怵,“坐下。”
“为……”艟艟才想发疑,但话未完全出口,她已站立不稳,船身左右摇晃,她重心下落,他急忙向前抢救,一指之距,她直直落入水面,溅起翻白水花。
“遨……”艟艟张嘴呼救,又呛了一口水,双手杂乱无章地拨动,随时有灭顶的可能。
“撑着!”尔霄遨急忙地卸上累重的物件,迅捷地跃人湖中,长臂挟住因惊慌而僵硬的她,但她乱拨的水流却阻碍了他的动作。“放松,别紧张。”他危而不乱地和声安抚,随着他重复的低语,她逐渐地停下动作。
游至岸边,扶她上岸后,尔霄遨才发现她的无声是因为她早晕厥了,暖和的天气里,她浑身冰得吓人,脸色青白得像鬼魅,呼吸微——不!
尔霄遨惊然发现她断了气,不假思索地,他抬起她的下颚,将一口口生气送进她的体内,又惊又急地作着人工呼吸,心里的扭曲抽搐差点痛得他喘不过气。
不能死!他抑不住内心高声的呐喊,试图地想将自己的生命送进艟艟了无生气的身体中,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祈求了千万次,求上苍别再夺去他所爱的人。
缓缓地,彷佛过了几世纪似的,一口水从艟幢喉中咳呛了出来,长睫毛微微地颤着,绽开眸子里的紫色亮采,袭上的恐惧眼泪夺眶而出,流掠过青白的两颊。
“遨——”艟艟哽咽地低泣着。
抱住她,紧紧地用双臂将她搂着,力劲之大几欲揉碎她,心悸和闷痛依然留在胸臆,想及方才差点失去她,他浑身的血液不禁为之冰冷。
“痛。”扭动着被钳锢的身子,艟艟下意识地想避开拥疼她的臂弯。
微地松开她,尔霄遨凝睇她眸底两泓紫亮,也细审着她苍白的小脸,指背轻轻揩拭她冰冷雪肌上凝着的水珠,胸腔中又是抽搐地一疼,也强烈地责怪自己的不小心,怎能让她遭遇到如此的危险。
“对不起!”艟艟愧疚地吐呐道。
望着她的脸,他的眼流露出异样的深沉情感,含蕴着浓浓的爱怜,夹带着些许对她的无措,不知怎地,他愈来愈想放任她,只为求她一笑,想纵容她,看她沉浸在被宠的幸福中。
怎么回事?他不能理解,遗嘱里的另一项约定已到了要履践的时候,他能强迫她的意愿吗?他愿宠她一生一世,她会接受吗?
手上紧握着不能解决的难题,感情绕映在反射在他眼底的她的身影,心中又是挣扎。
***
迷糊睡梦中,尔霄遨半模糊地听见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随着不时开阖的门传了进来,也听见有两道女声起着争执。
“小姐吩咐不可以告诉总裁的!”语调高扬透着顽固的坚持。
“不行,小姐病成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总裁最关心小姐了。”嗓音细女敕婉约,明显可以听出忧心的关切。
“医生说会没事的。”拔高的音调仍固守己见。
“我担心嘛!路易士管家说要听小姐的,但她已经发烧到快不省人事了,再不通知总裁,我们能怎么办?”温婉的声音梗着哭泣声。
正当争辩不休之时,半掩的门被用力拉了开,尔霄遨手捉着来不及穿上的睡袍,便已夺门而出,奔隐在长廊深处,没人一扇门里。
“艟艟!”尔霄遨心急如焚,方才女佣的对话听得他惊急交加,艟艟这个小傻瓜,怎能故意隐瞒他呢?
“总裁?”路易士错愕于于尔霄遨的出现。
“医生呢?”眼不离艟艟红通的脸蛋,尔霄遨出声低喝地问道。
“已帮小姐作了紧急处理,现在在客房里随时候着应付突发状况。”路易士毫无遗漏地恭敬地回答。
“够了,先出去。”尔霄遨简洁地命令。
“是。”路易士悄声地退出房间,在旁随侍幢幢的看护也一同跟着退出。
倚坐床侧,尔霄遨详审着幢幢不安稳的睡容,伸出的手还没碰触,就可以感觉到她浑身腾腾的热气,小脸布满了细细的小汗珠。
又再一次的大意,尔霄遨重重地斥责自己,近日的心乱让他忽略于艟艟的小变化,否则以前的他绝对会瞧出端倪,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燠热的体温让艟艟一次又一次地踢开暖被,昏迷中的她丝毫不知尔霄遨不断地替她重新盖被,换着额上的冷毛巾直到天明。
星曦渐淡,曙色乍明,阳光如缕般斜斜筛过帘缝,投射在艟艟热潮已退的脸上,她微睁紫眸,一时适应不了刺眼的光芒,双瞳不由自主地眯在一弯绽亮中。
“还好吗?”身畔传来尔霄遨关切的问候,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轻抚着。
抬眼注视着他,发现他眼下有着两抹疲倦的阴影,显示着他一夜未眠的痕迹。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要听。”尔霄遨暗恼她的生疏,仿佛折磨着他。
“生气了?”艟艟对他的怒气感到无辜。
叹口气,尔霄遨后悔着自己的迁怒,“没有。以后有事别瞒着我,知道吗?”
“我怕你会觉得麻烦。”长睫毛下灿亮的紫眸掩映着莫名的伤感,此刻的幢幢像极了一个缺乏安全感的流浪小孩,深怕做错了什么事而遭到遗弃。
尔霄遨顿时觉得熟悉,好似看到八年前稚幼无依的艟艟,无时无刻地怕他反悔而离去,所以她总是择言慎行,小心翼翼,直到不久前她完全地信任他为止。
之后她开始展露任性的骄气,但不可否认的,这样的她看起来明媚动人极了,也更令人觉得她可爱露俏,像个原本就该让人捧在手心上呵疼的宝贝,不忍也不舍拒绝她任何愿望。
如今她又故态重现,难道她敏感到他心里的挣扯了吗?离去或留下,就此为止与一生一世,全都决定在这半年内。
“相信我答应你的话。”想着,尔霄遨月兑口说出这句抚定人心的保证。
如果楚治旭黄泉有知,一定会生气自己在生前的多事,他遗愿要在艟艟十八岁半时知晓所有恩怨,届时尔霄遨的监护权就此取消,遗留下来的股份,尔霄遨和艟艟各分其半。
经过昨夜的深思,尔霄遨早明了他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待在艟艟身边,他仍是尊血肉之躯,怎能忍受自己所用情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如果她爱的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