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来吧!”浑厚的嗓音,果断的语调,听来诚恳得让人无法拒绝。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他这般强烈的引诱而禁不住微微颤抖。
她不必跳下去的,那样做根本不具任何实质意义,直升机就快来了,她绝对有足够的时间乘直升机离开。三层楼半哪!就算他有自信、有能力可以接住得她,她也没有必要以自身安危做赌注去冒这种险。她不是傻瓜,她是个正常人哪!所谓的正常人,就是不会拿自己性命去开玩笑的人不是吗?
但是……为什么在早就看透这一切利弊得失之后,她竟仍会感到犹疑呢?
避开他诱人的眼睛,她仰起头看天,望着黝黑的夜空,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摇了摇头,看一眼已经距她不远的直升机,轻叹了口气,自嘲道,“就当我发神经了吧,”
她俐落的爬过围栏,抓好身上已经被熏黑了的蕾丝睡衣以防止它飞扬起来,看准尚狄洛特所站立的位置,二话不说便纵身往下跳──
短短几秒,甚至连侍女们的惊叫声都来不及结束,她就已经坠落他怀里,而他当然是稳稳的接住了她。
“选择了我,是你作过最明智的决定。”他看着横抱在怀中的童净暄说道,眼角、唇边所流露的尽是开怀。
总算安全之后,她松了口气,听见他说的话,对他的过于自信实在没辙,笑道:“我是想压死你。”
虽然嘴上是这么讥讽着,但她整个人却是全然放松的倚进他怀里,放心的汲取弥漫在鼻息间属于他独有的清爽味道,感觉不必再有什何恐惧与慌张的安全感。
他扬起笑,说道:“只可惜我绝对不会比你早死。”
她不想与他争辩,开玩笑似的说了句:“那你得小心哪天我要死的时候拉你一起赴黄泉。”说完轻轻阖上了眼,像只刚吃饱的小猫,只想安适的偎在他怀里,满足的休憩。
但在他移动脚步带她离开之前,她清楚地听见他说道:“悉听尊便。”
***
童净暄被尚狄格特抱在怀中,一路护送至雷伊克与望月悠的住处。
脸上、身上被烟熏得到处黑黑的,童净暄决定好好洗个澡。
踏出浴室后,发现尚狄洛特拿了一只盒子坐在桌边,见她出来后就示意她坐下。
折腾了一个晚上,她已经有些累了,懒得再花力气一一质问他每个口令的目的,所以她依言乖乖坐下。
他弯身将她的双脚抬起放到另一张椅子上,她有些诧异,但他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打开盒子取出药膏开始替她上药包扎。
她愣愣地看着他替她上药,因为火灾发生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她根本没空管自己脚上是否有穿鞋子,也根本没有察觉到脚底已被刮破了皮。是在洗澡时她才发现脚底受了伤,想必是在她踏出落地窗时扎到了玻璃碎片,虽然不是顶严重,但她的脚底看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点血迹斑斑。
他将天蓝色的衬衫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属于男性的结实手臂。她看着地的手臂、修长的手指与她白细脚掌的对比画面,忽然感到有些燥热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轻轻移开视线,不一会又忍不往回到他身上。
凝视了他一会儿,突然无声的叹了口气。惨了,看这情形,她果真是爱上他了。
心情会为他起起伏伏,情绪会为他起起落落,他在时会气他怪他怨他,他不在时却又会想他念他思慕他,这不是恋爱的征兆是什么?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她一直以为向来冷静的自己在面对爱情时,也同样可以冷静以对,万万没想到,甚至在还不确定对方究竟对她是否有感情之前,她就已经一脚踏进爱情漩涡里面,并且急遽下沉、沦陷了。
还有更糟糕的呢!她实在忍不住靶叹,为什么她谁不爱,偏偏爱上尚狄洛特?她又不是有被虐待狂,怎么会爱上他这个超级复杂、超级难测的家伙呢?真是……一想到她爱上的人是他,就让她有种掉进悲惨世界里的感觉。
“纵火犯在火灾发生后不久就被发现了。”尚狄洛特一边包扎一边出声说道。
她从思绪中回过神,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
“犯人是蒙特拉法瑟的一个女伯爵,纵火的目标是你,原因则是为了报复,因为你父亲在十九年前弃她而选择了你母亲。
“其实在认识你母亲之前.蒙特罗杰国王就已经命令你父亲与那个女伯爵订婚,你父亲虽没答应,但因为不愿与蒙特罗杰国王起正面冲突所以也没加以拒绝。而他喜爱游历各国的其中之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不想与蒙特罗杰国王起正面冲突,不过在他觅得真爱后,为了捍卫他与你母亲的爱情,再也无法以冷淡的态度面对婚姻问题,当然,与那个女伯爵的婚约也就因而解除。
“后来那个女伯爵曾结过两次婚,但都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其中的恩恩怨怨太过繁琐,不过有一个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个性阴沉又自视甚高.自尊心太强使她无法容忍被你父亲拒绝的事实。而且她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很稳定,近几年来更是与所有的人断绝了来往,但今晚她突然在晚宴上出现,情况明显离奇,所以火灾发生后不久她就被发现是始作俑者,在被逮捕就法的当时,她的神智已经错乱,应该很快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看管。”
虽然在发现那位女伯爵的异样时他就已经命人多加注意,但是没想到她竟有办法避开众人耳目引发一场火灾,加上天候状况的缘故,火势蔓延得比想象中来得迅速。
而且之前是他命人将童净暄房内的落地窗换成强化玻璃的,为的是避免她遭受不明的袭击,没想到那个女怕爵反而借机将她困锁在房内,是他的失算。
童净暄静静听完尚狄洛特以十分公式化的声音叙述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知道他是不想又惹起她的怒气,毕竟现在她已经安全无恙,犯人也已经落网了,她想太多也是无谓。
只是当他说起犯人是个女伯爵时,她马上就想到晚宴上那个对她说了一堆奇怪话语的女贵族,现在想来,那个女伯爵在对她说话时的确怀有恨意……不过无所谓了,毕竟是多年前的恩怨,不管她的双亲是否有亏欠那个女伯爵什么,今晚的这场火灾就算是她为多年前的恩怨画下一个句点吧。
包扎完毕,尚狄洛特将童净暄抱到床上,帮她盖好棉被之后,给她一个迷人的笑,轻抚了下她的脸,“累了一天,睡吧!”他说着便欲起身。
比脑袋运转速度还快的,她伸手拉住了他,并同时出声:“在这里陪我。”
话一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对他做了什么样的要求──话里的依赖意味就是她一直害怕交出去的那颗真心,而现在她竟然在未经思考的情况下,简简单单就交了出去?她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经大脑考虑的事情来?
然而话已出口,想收回也已经来不及,她只能傻傻的看着他。
当然他不可能没发现她那句话里的深层含义,但他只是扬起一抹笑,就像已经说过一百万遍似的,轻松自然的说道:“我会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觉吧!”
他拍拍她抓住他手臂的手,转身走到桌边将药箱收好。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身上,随着他的脚步来回移动,眼里的神色十分复杂,先是讶异、疑惑、不知所措,然后慢慢的,在他明显是特意给她的缓冲时间中,她体悟到了他的用意──她不必惊慌害怕,把心交给他绝不是一件坏的事,她也不必想要退却的,他绝不会伤害她交给他的那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