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一样。”尚狄洛特站起身,在办公室内闲适的走动起来,然而眼睛仍旧锁定在童净暄身上,“举例来说,你不会动不动就尖叫,不会像麻雀似的叽喳个不停,不会嗲里嗲气的撒娇,不会无理取闹的撒泼,更不会浪漫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些说法好象她不是女孩子似的,童净暄咬了口菜卷,心中这么想着。
而且他要不是在逃避问题就是在耍着她玩,表面看似诚恳的回答,实则是他正巧妙的将问题带往不同的方向,明知她想知道的是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却故意曲解她的疑问。多么精明厉害的人啊!就像猫抓到老鼠,在吃它之前一定会先逗弄它一番一样,她正身处他尚未露出爪子的掌心,看似安全,实则危险。
“又好比说……”尚狄洛特微顿,特意多看了童净暄一眼,“前不久你在住家附近遇到一个变态男子,那男子想吓你不成反而被你义正辞严的训了一顿,幸好那男子只是一般的无聊男子,被你的气势吓到后便落荒而逃,你才不致成为隔日报纸社会版的女主角。虽然你的行为稍嫌莽撞且欠缺考量,却也使我发现你训人时的气魄与表情相当迷人,而且你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勇敢气魄也让我十分满意。”
童净暄霎时顿住吃饭的动作,嘴里还含着一口饭莱,眼睛直直看着饭盒,不敢相信他竟然连这种纯属她个人私事的事情都知道。她清楚记得事发当时的小巷里只有她与那个变态男子两人,而且她原本就不是碎嘴的人,事情过后根本不曾对谁说过……
一瞬间她有种掉进悬疑小说世界里的错觉,而且还是那种有很多谋杀犯罪情节及到处都是精神病患的悬疑小说……哈哈哈,她在心里干笑,事情好玩了,她真的麻烦大了!
泵且不论他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因为就算问他,他也一定不会做正面答复,问了等于白问,然而现下的情况显然是越来越诡异了,她可得机灵点,凡事小心为上才是当前之计。童净暄夹起半块蒸鳕鱼塞进嘴里,并作下如此决定。
“而我最喜欢的部分是你的言谈简单扼要、做事明快俐落,以你的年纪来说你的个性相当稳重,行事也相当精准确实,在不久之后,你的这些特质会帮助你渡过难关站上金字塔的顶端。”
说话之际,尚狄洛特缓步绕到童净暄身后,恣意欣赏她的背影。这个女子是他多年来一直背负着的承诺,在见到她之前他就相信她一定会具备有担当重任的资质──那样的母亲所教育出的孩子绝对不会是软弱愚笨的。
而这一个月来对童净暄的观察果然没教他失望──冷静、聪慧却又不失纯真与活力,她就像是颗宝石的原石,只要稍加琢磨,假以时日一定能够绽放耀眼光芒。
但这样的童净暄却也动摇了部分他原先预定的计划……无妨,无论他对童净暄产生了什么样的感觉,结果不会有什何改变,他一定会做到他所承诺的事。
童净暄还在思考他充满玄机的话语,就察觉他绕到了她身后,一时间彷若芒刺在背,一大口饭菜噎在喉咙差点吞不下去。
这个老师从初见面起就一直给她很诡异的印象,除了他那彷佛要将她看穿似的眼神,还有他老挂在唇边高深莫测的笑容。
包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她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时间是这学期开学当天的大扫除时间,地点在教室外的走廊,她正拿着扫把专心的在扫地,他不知从何处走来,带箸优雅而迷人的笑容,站到她面前冲着她就说:“许久不见,依照约定,我会做好我所承诺的事。”
***
谤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丢下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和一个笑,他讲完了转身便走,却害她被一卡车的人彻底盘问她与他的关系,然而事实上她根本不认识他。
她自认记忆力佳,尤其像他那样抢眼又特殊的人,她若见过就不会忘记,更遑论若真与他有过什么“约定”,她相信就算她痴呆了也不可能不记得。所以突然被那样莫名其妙的指名,简直就像是被恶灵附身般让人浑身舒坦不起来。
而且他完全不同于一般教师,他不但是在下学期才到校教学,甚至还拥有专属的办公室,而且竟然只教授她就读的班级。更让人奇怪的是,在拥有许多特权之下,他却只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在校园内逛来逛去,闲得像一滩海水似的,她常常有事没事就遇见他在闲晃即是最好的见证。
于是传闻因应而生,更如野火燎原般蔓延开来──据说他是欧洲某小柄的贵族,来这所学校授课是为了“选新娘”。
她能够理解少女们都有罗曼蒂克的憧憬──他是每个少女心目中理想的黑马骑士、白马王子,而她们当然是被囚禁在这水深火热的联考地狱中的美丽公主,只有他能将她们解救出去。
但她仍不禁疑惑,在浪漫之外,难道她们都没想过,如果他的身分真如传闻中那般高贵显赫,那他何必为了新娘人选千里迢迢跑到台湾这个岛国来?甚至还单单只待在这所女校闲逛?又不是其它地方都没有女人了。
而且在民族性、价值观等等考量之下,娶同种族的女子不是比较方便容易吗?就算他真想娶别国女子为妻,也只需借着电视媒体登高一呼,全国,甚至全球不就都会知道他要征婚的消息了吗?何需费事跑到台湾来?又不是吃饱撑着。
所以她原本的想法是,他会出现在这个学校的原因只可能有两种:他要不是一个神经病,就一定是个间谍,他在学校的身份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日,等时机一到自然会有所行动。反正绝对不可能如她们所想,是来“选新娘”的。
但现在她总算明白,虽然目的不明,而且绝非她敏感或者自作多情──他压根儿是冲着她来的。
真是倒霉,她想。
努力咽下饭菜,童净暄将头半转向后,由肩膀上方斜过眼看他,缓缓开口:“老师,你认为有哪个女孩子会只因为一顿午餐,以及一大篇像品种鉴定评选报告似的求婚词,就答应嫁给一个男人的?”
尚狄洛特闻言,蓦地开怀大笑,走到她身边,“我差点忘了,还有你那独一无二的幽默感,也是令我深深着迷的地方。”
她微怔。幽默感?她可是在讽刺他呢,笑成那样!
没好气的低下头继续扒饭,她又说:“我家徒四壁。”
他微勾唇,明了她意图的那种笑。“我知道。”
“并且家世清白。”
他点点头,“我知道。”
“我也没有任何藏宝图或者超能力。”她看也不看他,仍埋首饭盒。
他知道她正从头列举所有他向她求婚的可能性,并试图一一与他撇清关系,但听到她这么有趣的说辞,他仍是忍不住笑了,露出闪亮的牙齿,轻松的斜坐办公桌一角。“我知道。”
察觉他的举动,她转头向上瞄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更努力的将饭菜扒进嘴里。虽然他距她仍有五十公分左右的距离,但她仍禁不住稍微向旁边移动,觉得能离他远一点总是没错的。
“不过我绝对有能力自力更生。”虽然可能性不高,但她仍然必须排除由于她个人境遇的缘故,而使他认为有义务替她做些什么的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