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翅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
简短的一句话却有莫大的安抚作用,卑尔放松的笑着补充道:“而且我敢保证,有关汉东握有塔克斯兵力一事,肯定是他在欺骗蒙达。塔克斯不可能会将兵力交给一个老臣掌管。”
最后走出来的科摩开口道:“卑尔王子,你放心吧。我们黑鹰主子绝对看得清事情的真假,他之所以带你来此,就是为了要让你明白你们塔克斯里有一只害虫,希望你们赶紧将之扑杀。”
科摩无心的一个字眼让弋翅心里狠狠划过自责与伤痛,他脚跟一旋,走向桌旁落坐。
黑鹰是弋翅在离开毕诺瓦王宫后的化名,之前只有科摩、约图及一部分亲信知道他的真实身分,而在三天前他赶回毕诺瓦王宫时,矿场那边的人及卑尔也全知道了他的身分;至于卑尔,则是弋翅在一次偶然的情形下结交的朋友。
正如科摩所言,他之所以带卑尔到这里,是要让他明白汉东的背叛行径,希望他别在事情发展成难以挽回的时候才想到要采取行动……就像他自己般。
必于蒙达及汉东的计划,他在他们两人先后试图找他的时候就有了预感,因为蒙达与他的同伙是唯一能从典恩的死亡中获得利益的人。当时,他分别派了人在暗地里监视他们两人的行为及保护典恩,这才得知蒙达与汉东固定的会面地点,并将之布置成易监视的环境。不过,他相信冰宿的能力,并没有在宝石业早就蓬勃发展起来后立即回王宫去。
而就是因为他的延宕与疏忽,才会让典恩意外死去……这样的分离,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科摩与卑尔也坐了下来,科摩开口问道:“黑鹰主子,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弋翅的表情冷硬得像是千年寒石,眼瞳呈现出最深暗的黑。“既然已经得知那两只老黄鼠狼叛变的时间与地点,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
科摩点点头,会意地说:“你是想来个人赃俱获,一网打尽。”
“军队现在的情形如何?”弋翅问道。
科摩向他报告,“原本就部署在帕布拉城中的士兵们已经在两天前集合好,随时准备待命,而矿场那边,约图及一半兵力留守着矿脉,而另一半则在三天前随你之后由我带队前进到帕布拉城来。现在他们约在半天行程之外。”
除了带军队到此,他还奉了弋翅的命令主动向汉东联络,目的是要让汉东暴露出他的野心,使他们能够掌握住汉东与蒙达的实际动向,然后将之一举成擒。而这所有行动的最大功臣首推汉东。他也不想想,如果黑鹰真的对毕诺瓦的王权感兴趣,为何要舍近求远的找他商谈?直接找蒙达不是更快更方便吗?也就是多亏了汉东因贪婪而变得愚昧的脑袋,他们才可将之捉拿。
“很好,等军队到达城外时,你就到王宫中通知我。”
“我知道了。”
卑尔也希望能帮上一点忙,他急切的道:“那我立刻回塔克斯调派军队。为了表示汉东的所作所为真的与塔克斯无关,并且两国依然友好的诚意,我会跟你们一起举兵捉住那两个叛徒。”
“不。”弋翅回拒,“这是毕诺瓦的私事,我会在擒下汉东后交回给塔克斯,让你们自行惩治他,但蒙达那一群老黄鼠狼……我绝对要亲手处理。”他的语气淡淡的,但眼里潜伏的狂怒与不容抗辩的冰寒,让卑尔即使还想说些什么,也只得暗暗吞进肚里不敢再出声。
弋翅看向窗外的夜色,心里的悲伤与愤怒像夜海上的暴风雨般翻腾起伏着。他不该仁慈的让那群老黄鼠狼多安享了些时光,让他们有机会害死典恩。但现在他不会再施舍给他们任何慈悲,是他们自作孽要走上地狱之路,他要那群老黄鼠狼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他们又讨论了一些细节,突然科摩想到另一件事,“那王宫中的士兵呢?蒙达说他有办法制住冰宿护卫,若到时她来个窝里反,让蒙达逃掉就不好了。要不要我派人去监视她?”
弋翅摇头,“没那个必要。她的职责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有什么事不可能瞄得住我,而且……”他墨绿眼瞳又移向窗外,“她是我选中的女人,她不会背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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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宿将任远安顿好后,才赶回她的临时寝居——书房。一打开门,朦胧之间看见的一个人影就将她定在门外,连呼吸也霎时停顿。
她定定望着站在窗前曙色中的背影,心里祈祷着那只是一个幻象,但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那人就开口了。
“你回来了。”弋翅转过身面对她,态度闲适的靠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杯酒。
他是在回来后才发现她今晚也出去了,而且比他更加贪恋夜色,直到天将亮时才回来。
也许是她的错觉,但她真的在他的话语里听见了哀伤。由于光线太弱又背光的关系,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而唯一透出亮光的那双眼却让她蓦地明白了,他哀伤的原因是因为典恩。
她立刻找回了冷静,进门后低首恭谨道:“请殿下原谅我擅自离开,我是去调查谁是毒害典恩陛下的主谋者,而我现在知道了,是……”
“蒙达。”弋翅替她说完。
“是。”冰宿一点都不觉得惊讶。以弋翅的聪明,要他猜出谁是主谋者就好像要他穿上一件衣服般容易,甚至他所知道的内幕可能比她还更加透彻。
弋翅轻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看着杯里金黄的液体,“除此之外,你还查出什么?”
“我相信蒙达毒害典恩陛下的行为只是冰山一角,暗地里,他与他的同伙们必定还进行着更令人不齿的计划……”
“他们要将毕诺瓦卖给塔克斯。”不等她说完他便接口了,只是这件事冰宿并不知道。
她一直低垂着眼,听到这样的消息后才抬眼看他,心脏却在一瞬间紧缩了起来,只因她看见了他藏在平静表面下的自责与伤痛。
弋翅没有笑意的勾了下唇角,“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他们以为神鬼不觉的计划,其实全在我的掌控中,我一定会向他们索取害死典恩的代价……”
他近乎自语的神情像一只巨大的手掐住她的胸口,让她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令人悲伤的事情,像骨牌效应似的朝她排山倒海而来,压榨着她的每一分坚强勇气。
但她知道她不能认输,如果现在就向哀伤投降,她该如何面对典恩陛下及父亲呢?又该如何肩负起往后的责任与使命?
她现在该做的,是必须阻止弋翅再继续沉陷于悲伤中。轻吸了一口气,带着一贯的冷静与淡然,她举步走到弋翅面前。
发觉她的靠近,他蹙眉看她,为她打扰了他的说话而感到不悦。
“殿下。”她轻轻拿走他手中的酒杯,静静的说:“现在离早晨还有一段时间,您再回床上休息一下吧。”
如果他在她眼里看见怜悯,那他肯定会毫不考虑的立刻掐死她,他的自尊与骄傲容不得别人那样看他。但她没有,眼里除了一片纯净的银灰,只有永不动摇的坚强毅力。
或者,若真要说的话,她眼里其实还有一样情绪是颇令他感到有趣的——那就是命令。
她竟然在命令他?!
他以为自己会有好一段时间都无法真心的笑,但此刻他深深发自内心的笑了。
他真该为自己选到这样的一个女人而感到不可思议,当初他只是看上她的聪颖及坚强,没想到她还多附送了一些其他的特质给他,其中一样就是能让他放松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