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曹苇杭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平日看他待人处事一点心机都没有,原来是因为没有必要。
他真的太爱护她了,才会愿意放下比她高出一等的才智与手腕来追求她,也才会不时被蛮横不讲理的她欺负啊。
一吻过后,两个人很自然地睁开眼睛对望,无声的激情在视线相接的片刻荡漾开来,罗映雪一张脸涨得通红,只好选择重回他的怀抱。
“你有告诉家人我们交往的事吗?”她小声地问,只想说些话来安抚自己慌乱的情绪。
“我对妈说了,她兴奋得不得了,坚持要我瞒着我爸,等我们决定结婚时再通知他,给他来个迎头痛击。她现在都在我爸面前装出一副很失意、很沮丧的可怜样,成天哀声叹气,走路也有气没力的。我常想,等我们决定结婚的时候,他们两个大概要闹离婚了。”他摇了摇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辈子,他还没见过老妈这么沉得住气呢。
罗映雪不禁笑出声。“其实你爸一定很疼你妈,为她阻挡了外头的风风雨雨,才能让她到了这个年纪还这么天真。”
“或许吧。”映雪平心静气说话时,稚气的外表增添一份成熟的韵味,虽然这样的时刻并不多。他为自己的发现抿唇而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该拿同样的问题问她。“你呢?”
“我……还没。”她吞吞吐吐地说,突然为自己刻意向家人隐瞒的行径感到汗颜。
事实上,她妈妈已经开始帮她过滤相亲的人选,她却依然不敢提及她和曹苇杭交往的事,心想能瞒一刻是一刻。
“我先打电话告诉我哥,他人也在台北,我们三个人先一起吃顿饭,好不好?”她亟欲赎罪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无线电话。
曹苇杭笑着点头,很高兴自已得到她更深的认同。
电话接通后,马上就传来罗映韬低沉的声音。
罗映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一下子又提不起勇气切入正题,只好先撒娇,“哥,人家好想你。”
“是吗?”罗映韬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谄媚。
“你人在哪里?”她关心地问。
“高速公路上。”他投降般的响应她丰沛的手足之情,含蓄地暗示她适可而止。
“喔,那我长话短说。我最近刚搬家,花了很多钱,变得很穷,你可不可以请我吃顿饭?”她赖皮地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从小,她和哥哥就称不上亲,骤然开口说想和他吃饭实在有点肉麻。
“把你的银行帐号给我,我明天帮你汇钱进去。”他的声音仍旧不带一丝感情。
“喂,你这个冷血的家伙,难怪水漾不要你!”罗映韬的态度激怒了满腔热情的她,以致她瞬间丧失了理智大吼。
曹苇杭听到她的怒骂,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剎那间,罗映雪忽然伸长手臂,把话筒拿得远远的,脸上浮现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
“怎么了?”曹苇杭着急地问道。
“我敢打赌,他摔坏了一支行动电话。”罗映雪闯下大祸后,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要是害得罗映韬出车祸,他们罗家搞不好就绝后了。
“你干嘛拿水漾的事刺激他?”他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人家气不过嘛。”她扁了扁嘴,随即担心起自己的处境。“糟糕!清明节就快到了,我和罗映韬都得回家扫墓,到时候我就等着被他千刀万剐了。”
“我陪你回去吧?”他拨了拨她垂落在额前的细发,轻声地征询她的意见。
“也好。”罗映雪害怕地点了点头。
“喂,我这回是先斩后奏。一到机场,我们就搭出租车到我家,我爸铁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你要多忍耐。”罗映雪一上飞机,就开始坐立难安,反反复覆地规画战略给曹苇杭听。她叹了口气,心神不事地看向窗外。老爸和老哥都不是好惹的,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一步棋呢?
“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别那么紧张。”曹苇杭好笑地把她的头扳正,轻声地安抚她。
由于假期返乡人潮众多,他们俩只订到下午的机位,到达罗家大宅时,夕阳都已经西下了。
曹苇杭投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就直接按下电铃。她局促不安地瘫在围墙上,整个人害怕得好似快虚月兑。
“映雪……”来应门的是罗致远,他兴奋的声音在看到女儿身旁高大挺拔的男人时嗄然而止,愣在原地失神了好半晌。
“爸,我男朋友。”罗映雪里咳了声,呆若木鸡的罗致远才赶忙侧身让他们进门。
“谁啊?”温仪芳的声音混着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映雪带男朋友回来了!”罗致远虽然有点手足无措,但情绪显得很亢奋,忙不迭地大声向妻子报告。
温仪芳匆匆熄了炉子上的火,快步走出厨房,在看到曹苇杭的那一刻,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已的心情。她教书的第一年就经由同事介绍认识了罗致远,不到一年就嫁给他,那时候她才二十一岁呢。反观映雪,都二十好几了还不曾带男孩子回家,每次要她回来相亲,她都能搬出一大堆理由,什么看到医生就倒胃口啦、誓死不嫁台南人啦,连搭飞机很危险都被她拿来搪塞。
“你自已条件也不是顶好,还这么东挑西拣的,我看到我合眼的那一天,都别指望帮你披上婚纱了!”母女俩每回说到僵处,她就会忍不住撂下重话。此时,她细细打量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有点明白映雪为什么老对她介绍的人选不满意了。
“伯母,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曹苇杭有礼貌地奉上一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他本来想送一些名贵点的补品,映雪偏吵着要他买巧克力蛋糕。
“你太客气了。”温仪芳仓卒地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随即转头数落女儿,“要带男朋友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也没买什么菜……”
“伯母,您别这么说。我刚刚在门外就闻到好香的味道,心里还在想伯母不知道愿不愿意留我下来吃饭。”
罗映雪翻了个白眼。曹苇杭一发挥起他所向无敌的亲和力,哪里还有她插嘴的余地。
“当然、当然。”温仪芳既开心又腼腆地连连点头,不忘为女儿说几旬好话,“其实映雪比我会做菜呢……”
曹苇杭错愕地看向罗映雪。“她跟我说她不会做菜。”
“映雪!”温仪芳没辙地瞪向奇懒无比的女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罗映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溜进厨房拿了两瓶饮料,递了一瓶给曹苇杭。
“我从前就吃过不少伯母做的菜,每次都很羡慕映雪有一个那么会做菜的妈妈。”
曹苇杭积极地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罗映雪见老妈一脸茫然,帮他解释道:“他是我国中同学啦,以前坐我隔壁。我每次便当吃不完,他就会拣去吃。”
“这么巧,你也是台南人啊?”罗致远打从看到曹苇杭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原来是同乡。“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棘手的问题终于来了,罗映雪为了怕老爸太不给曹苇杭面子,抢着揽下回话的责任。
“爸,他是曹苇杭。”她顿了几秒,索性直接把重点说出来,“曹亦修的儿子啦。”
罗致远的笑脸在瞬间僵凝,温仪芳忙对他使了个眼色,随即要两个年轻人进厨房帮忙。
之后在餐桌上,罗致远还是一副不友善的表情。天下男人那么多,为什么女儿偏偏要和姓曹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