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
“珍婷!”他叫。
她困难地张开眼睛,微弱地说:“我考上了!”
“我知道,我在放榜的名单上见到你的名字,正在等你。”他好心疼:“我送你去
医院——”
“天为什么黑得这么快,我记得刚刚还艳丽得很。”她眼光散涣。“我觉得好冷……
阳光呢?”
阳光仍在、温度也仍在。孟天星抱紧她,想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温暖。
“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她就这么走了,从他的怀里走了;甚至来不及听到他说声喜欢她,就这么走了!他
的体温无法温暖她、无法使她逐渐冰凉的身体暖和起来。
孟天星像尊化石般的看着躺在雪白床单上,仿如睡着般的她;如果他未站在那里,
如果她不是见着他奔了过来,一切将不会发生。而她现在的眼睛将是明亮、充满鲜丽色
彩。
“醒来,求你醒来好吗?”他无声地呐喊着。
那个踢走他的球,趾高气扬地指着他自以为了不起的女孩,请你睁开眼睛看看,此
刻的他一点也不神气、无助极了,他是那么、那么地喜欢她,喜欢看着她毫不矫揉造作
的笑脸,喜欢听着她开朗的笑声。
病房门“碰”地打开,一道人影卷了进来。
“不!一定是弄错了!”惊惧、悲戚的叫喊。“她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是的,她只是睡着了,孟天星对着自己说,上天不会夺走如此年轻的生命。
“珍婷!”宋雅绮轻轻地推着她。“你醒醒?”
请你醒醒、醒醒,他在心中祈求着。醒来!请你快醒来!
“珍婷!”她动作剧烈了起来。“别吓我,你快醒来!”
护士走了进来。
“请节哀,她已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她身上盖上白布。
“你做什么?”宋雅绮惊慌地将白布扯掉。“她只是睡着。”
见多了生离死别,护土摇了摇头。“我必须将她抬走,病床还有人等着用。”
“不要动她!”宋雅绮激动地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哪!
泪水由他干涩的双眼汪汪地流下。不要走!他还等着与她一起过新的生活。
“唉!”护士惋惜。“很年轻的一个女孩,走得太快了。”
“胡说!”宋雅绮慌乱地抱着她失去暖意的身体。“她只是睡着!”
护土很同情,但工作还是必须做。
“请你看开些,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来来去去的,不要太悲伤。”
“她只是睡着!”宋雅绮拒绝听。
珍婷还活着,不会这么快离开她。
又有个护士走进来。
“怎么回事?”
“家属伤心过度,不愿让死者搬移。”
“快啊!”后进来的护土催道。“别人还等着住进来。”
一位护士拉开她;一位将白布盖在秦珍婷身上。
“你们走开!”宋雅绮嘶喊。“不要动她。”
“很抱歉,我们必须做好我们的工作。”
护主要将床推出去,孟天星一个箭步地挡在前面。“不要动她!”
“请你们理智点好不好?”后进来的护士没耐性。“就算我们不将她推走,在这种
大热天,很快就会发臭,还不如腾出个空位给需要的人。”
“你出去!”他声音冰冷,眼眸硬如钢,护土还想说,但他指着门口:“我说出
去。”
“你们要弄清楚,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
另一位护士推了推她。“我们待会儿再来,让他们平复一下。”
“他们这个样子已经疯了……”
“好了,别说了。”
拉着她出去。
宋雅绮掀起白布,向来好动的身体现在却静躺如故。
“这是个玩笑对不对?”她紧紧地抱着僵硬的身躯,泪水川流不息地涌出。“我还
记得你出生的那天,是个月圆的夜晚。妈妈在医院待产,我跪在院子里,对着月亮祈祷,
希望妈妈能平安,给我个妹妹作伴;院子里飘着挂花的香气,我知道我的愿望可以达到。
丙然,我没有失望,第二天妈妈真的带回了你,你全身红通通,看起来好小、好神奇,
我对自己说,要好好保护你,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没有照顾好你……”
是他的错误,孟天星仰起沉重的头想大吼,是他所造成的!是他的错!
天暗了下来,没有人开灯、也没有人移动。
护士走了进来、开了灯,见到房内的情形时吓了跳,病房内三个人,除了死者外,
另外的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了活气,动也不动地定住着。她走过去要将病床推走,两人
立即有了反应。
“不要动她!”他们激烈的反应如出一辙。
“你们还没有清醒过来呀?”
护士没再多说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后面跟着两个男性工作人员进来。
“我们必须将死者抬出去。”护士指着他们。“你们看好他们,别让他们阻扰。”
两个工作人员,一人一位地拉住他们,不让他们有所动作。
“你们要见她的话,请至后面的殓尸处。”护士迅速地将病床推出去。
“不要带她去那里!”宋雅绮已哭哑了嗓子,没声音地喊:“那里冷极了!”
“她不会有感觉了。”护士的声音由走道传来。
又是一场丧礼。
这一次有着浓浓的悲凉之气,无空顶着细雨,仿佛也为年轻的生命哀伤。
“停手!”
宋雅绮大叫,不让工人将派上覆盖在棺木上,她不要珍停离开她,泥土下又湿、又
冷,珍婷会不舒服的。
“让我看看她。”一身黑衣的秦盈姿命令工人。“将棺木打开!”
“这不太好。’工人迟疑。“对死者不敬。”
“打开!”秦盈姿用吼,她要再看秦珍婷最后一眼。
“这”
“听她的。”王豪伟出声。
秦盈姿看了他一眼,眼中错综复杂,工人将棺盖打了开来,一行人情绪全失了控。
泰盈姿不管地上的污泥,扑地跪在棺木旁。
“珍婷,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为什么在她感觉到亲人的可贵时,却离她而去。
“你曾说过我不是个好姊姊,既冷血、又冷酷,是的,我冷血又冷酷,一再地将亲情往
外推,你站起来骂我啊!”
弊木中的女孩,姿态十分安详,没有怒、没有愤、更没有怨;秦盈姿泪流满面,即
使听听被骂的话也好,让她知道素珍婷仍然生趣盎然。
宋雅绮哭倒,棺木里有着秦珍婷联考的成绩单,那是她努力的成果——却匆忙地来
不及享受它的甘美。
“是我的错。”孟天星被自责的情绪溢满。“她该怪我!她该怪我!”
吕彦良将手放在激动不已的大男孩身上,他也郁闷难当,几天之前仍是活蹦乱跳的
年轻生命,竟这么不声不响,毫无预兆地走了!太唐突,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不要自责,这只能说是天命。”
“她不该这么早走。”孟天星凄怅地看着棺中人。“她还没享受人生。”
天空响起了雷声,雨势加大,工人看着似浑然未有所感的一群人,提醒地说。
“雨要下大了,再不盖棺,棺木会积水。”
惟一较冷静的王豪伟,拉起宋雅琪。
“我们必须让珍婷安息。”
“我要再看看她。”覆了土,便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秦盈姿伸手握住一直不愿承认的妹妹的手,她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牵握过它们?
“珍婷,如果你此时有知,会想说什么?为时已晚?”
她的知觉来得太晚、也太迟了,想有所弥补已不能。天际画起一道闪电。
堡人急催。“不能再等了,你们再不盖棺,我们要走了。”
“盖上。”王豪伟理智地说。
“不——”宋雅绮凄厉地阻止。“不要隔绝她!”
“听话。”王豪伟搂住她颤抖的身子。“你忍心让珍婷淋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