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个时辰过去,援兵还没来。卫聿行开始陷入昏迷之中。程澄无数次从洞口望着天空,无数次失望。她现在连帮他敷头的冷水都没有。怎么办?他撑得下去吗?
“啊……”卫聿行开始说胡话,神智不复清醒。他是旧伤加新伤,烧起来来势汹汹,即使大夫在只怕也要费一阵心思。
不行,她要去找药。虽然希望不大,但总好过等死啊!
程澄将卫聿行移往山洞的深处,加了柴薪生起火堆。从外边看不见火光,又可阻止野兽的侵犯。临走时,她仍是不放心地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匆匆而去,怕自己舍不得放下他一人在这荒山野岭。
程澄拿了火把,凭印像顺原路回去。运气好的话,她或可找到丢失的伤药。
晚上的山林深幽得可怕,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怪叫,甚至连路都看不清楚。恐惧狠狠抓住她,可卫聿行的死亡比这还可怕,程澄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她好希望能碰见人影,可此时若是碰见人,只怕是催命来的。
前边隐约有火光,程澄心中一惊,连忙躲起来。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见一名高大的男子往这边走来。还没走近,程澄就感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流流窜过她的身体。她知道此人只可能是敌非友,因为正常人决不会有这么阴邪的气质,像积了重世的怨恨,却深受压制的恶鬼。
“教主。”一人必恭必敬地赶上来,递上一个小包袱。程澄看了个大概,差点没叫出声来。那就是她丢失的伤药!想必是摔倒时掉出来的,可现在给这恶人拿到,岂不是泄露了行踪?她一颗心忐忑不安,冷汗淌下额头,若是他们发现了卫聿行……她没注意到在这危险的时刻,她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身受重伤的卫聿行。
“他们在附近。”那男子冷冷地说道,突然又冷然一笑:“或者就在身边。”他正是西邪教的教主西寒,岂有听不出有人在附近的道理。
程澄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道寒光,她只觉得肩上一痛,忍不住坐倒在地上。而后肩上的伤处愈来
愈痛,痛得她几欲发狂。
“是在找这个吗?”西寒将布包扔到她面前。程澄咬牙不答。
他冷笑,突然揪起她,寒声道:“卫聿行在哪里?”
程澄已经痛得满头冷汗,但仍是摇头。
“你不回答,等着痛死吧,”他道:“我相信卫聿行少了这包药,也过不了今晚。我们可以慢慢找。”
“慢着。”程澄用力发出声音。她不能让他们去找,卫聿行离这并不远。
“受不了了吗?”西寒悠然地问道。他知道这种痛有多恐怖,时间越长,就越难忍受,直到活活痛死,痛得全身经脉尽断。
“你放了我,我就带你去。”程澄痛得指甲都深深刺入掌心。
西寒闻言,伸手在她肩上点了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她的痛苦。
“你若是骗我,一个时辰后你体内的毒又会复发。”
“我知道。”程澄扶住肩头,那儿什么痕迹都没有,想是他用牛毛般细的毒针伤了她。
程澄领着他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心中已有了必死的念头。想到也许已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她心中倒是一片平静,只是有些遗憾,没有让卫聿行知道峥儿是他们的孩子。倒不是怕他会伤了峥儿,她只是想一家相认。“一家?”这个念头震惊了她。短短的时间内,她居然已经把他看成如此亲密的部分!而且她明白这无关什么恩情问题,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已在她心中生根发芽。
走了半个时辰,西寒突然掐住她的颈项,一把拉近,“你确定走的是正确的方向?”
“是的。”程澄平静地回视他。
他审视她一会,突然吩咐下去:“派人回到刚才的地方,在附近搜。”
怎么回事?程澄难以掩饰慌乱的神情。
“你知道吗?”西寒淡淡道:“有着必死决心的人不会出卖别人。”
“我低估了你,高估了我的毒针。”他松开掐着程澄的手,神色突然有些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然而,很快,他的脸上又是一副阴冷的表情:“既然你如此情深意重,我就让你们死在一块。”
他们押着程澄往回走,脚程比来时还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原地。
援兵来了吗?程澄安慰自己也许卫聿行已经被救走了,也许他现在也在四处找她,然而,更有可能他……她不敢再想若是他有什么万一,那只会伤害自己。
“教主,咱们的人……”男子身边一人低声道。
西寒略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先到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这附近肯定有埋伏。他凝神静气,细细聆听。
正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尖锐的破空之声,身边的随从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异物穿喉而死。西寒在千钧一发的时刻避开,喉咙仍被划过的劲风震得作疼。
那物钉在他身后的大树上,原来是削尖的树枝。能在夜里凭听风辨器准确致人于死地的高手,这世
上并没有几人。问题是,来人是受了伤的卫聿行还是原忱?
西寒突然揪住程澄的头发,拔下削尖的树枝,抵在她的喉咙上:“卫聿行,你出来。”
静静的林子里回响着他的声音,却没有人应答。程澄被揪的头皮发疼,然而一想到援手既已来到,那么卫聿行想必已经安全,她的心里就很平安喜乐。
西寒警觉地听着,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即使是身手不如他的人也可能置他于死地。
林子里仍是一片寂静。西寒心中一动,突然将树枝狠狠扎入程澄的手臂中。在程澄痛呼的刹那,他听见对方瞬时急促的呼吸声!兔起鹊落,西寒一把甩开程澄,跃向声音的方向。他听得出来,来人身上有伤,这就是像他这样的高手躲在暗处的最好解释。而且,西寒欣喜的肯定,他一定是卫聿行!
丙然!西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击出,在手掌贴上对方胸口时他才发现对方竟然不闪不避地接下这一掌,他来不及惊愕,锐利的树枝尖部已穿过他的喉咙。
程澄惊呆地看着西寒的身子缓缓倒下,然后是卫聿行,两人一起扑倒在同一个地方。
“卫聿行!”她惊恐地尖叫,跑过去将他抱起来。
他身上又多了好多血,不同的是这次是从他的口中喷出。
“你,你……”她哽咽说不下去,只是紧紧抱住他。
“我还活着,他一掌打不死我。”卫聿行吃力地道。
“真的吗?”程澄的泪水不停的滴落:“你要是敢骗我,我恨你一辈子。”
“是真的。”卫聿行轻声道,努力聚集恍惚的精神。
“你不是烧得起不来吗?”她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另一方面,惟有不停地听到他的声音,她才能相信他没事。
“本来是的,可我怕我起不来他们会伤害你。”卫聿行说得含糊:“让我休息一下,我很累。”
“你只可以休息,不许一觉不醒。”程澄不敢放松地抱着他,泪水将他衣上的血迹化开,看起来更觉惊心。
卫聿行微微一笑,在她怀中闭上眼睛。他本来是烧得迷糊了,然而冥冥中总看见她在向他求救,而
后他竟然醒了过来。发现她不在的事实让他惊恐不已,撑着走出山洞不远便发现西寒手下。他知道不能硬碰硬,便削尖了树枝在暗处等待,终于把对手给解决了。
想到他们总算暂时安全让他松了口气,他紧紧地握住程澄的手,不希望在睡着时再把她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