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呢?为什么不离开呢?毕竟这兰若寺第一届主人是妖,目前被关在地下室里,第二届主人也已经走得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冬天靠在廊柱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自己好像最近以来特别喜欢问为什么。啊,这必然和木头书生做了邻居大有关系。
这段日子以来,书生教她识字自学《奎华宝典》,小倩陪着她练习法术,他们有志一同地不在她的面前提起燕赤霞的名字,却又陪着她住在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事的鬼寺当中。日子慢慢地悠然地淌过去,明明秋试的日期越来越近,宁采臣却连提都不提及,聂小倩则似乎连自己的尸骨还在老妖的手里这种大事都忘记了。
他们都当她是脆弱得不可一击的玻璃女圭女圭,却忘记了她再怎么说也曾经是黑街大姐头的事实。虽然他们也未必懂得什么叫做黑街大姐头。
再说,他们不知道她只要知道燕赤霞还活着就很足够了。说什么“你杀死我吧,杀了我”这样话,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其实自己也很后怕,万一那个神棍真的走火入魔把她杀了……呃,总之那不是很愉快的回忆。
再怎么样地活着都比死了要好很多,在这方面她就常常怀疑宁采臣和聂小倩的“婚姻”生活。当然,她也不会鸡婆到三更半夜去趴在他们房间的窗户上偷看——虽然她是有点这样的想法,但是这种事情是打死也不可以承认的。
活着多好,可以看见青的草,红的花,还有蓝的天上白的云飘,还有一种可以慢慢等待的牵挂。
是的,这就是她不离开的原因。只要老妖在兰若寺里一天,那个家伙不管怎么样,也始终会回来一次的吧?梦里的情形虽然一再告诉她,他活不过二十五岁这个关口,但是在那以前,他会回来一次吧。那么,就有再见一次的机会了。
如果那个机会放在她的面前,她发誓要清清楚楚告诉燕赤霞:我想通了,我不会为你死的,你放心,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一夜作为我们认识的纪念。等我回到现代,我也可以很得意自己摆月兑了处女的身份,基本符合浪漫爱情小说的标准,然后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对,就这样说。这样才像是她年冬天嘛!她是绝对不会学那个混蛋不爱惜自己的生命的,就是这样,所以,要等着再见一次他的面,把这些话告诉他。
结果这样一等就是几个月,待到发现夏季过去,盂兰节就要来了的时候,赫然已经到了落叶潇潇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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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臣,你来试试看这件袍子,会不会觉得大了一些?”聂小倩抖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微笑着说,“我故意做得大了一些,以后你高中了,官场应酬一多,人自然会富态起来。”
宁采臣笑起来,“你最近怎么了?给我做这么多的衣物,我哪里穿得了?”
聂小倩轻轻一笑,“衣不如新嘛!”
书生哈哈笑道:“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愁什么没有新衣服穿?”他伸手挽住小倩,叹了口气,“不过让你做官太太的指望恐怕要落空了。嗯,我想要学些道术医术,救妖救鬼救人!”他轻点一下小倩的俏鼻,“我要学燕赤霞,他既然可以令婴宁转妖为人,我也一定可以让你重生。”
“不害臊的,拿自己跟人家燕道长比。”小倩笑起来,“人家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几代惟一嫡传,道术法力更是不可言喻的高,你算什么啊?相信你令我重生还不如相信你可以找到燕道长回来。”
“呃!”宁采臣大窘,“小生,小生就如此不能令贤妻信任吗?”
“贤妻?”小倩“格格”笑了一声,而后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无论以后如何,你都不要忘了今天说的话啊!”看见宁采臣微愕的神情连忙又转了话题,“我是说真的,你去找燕道长回来好不好?”
宁采臣想了一想,“也是该找他回来啦,否则谁来救我的亲亲娘子,哎,年天师总是不行的啦。”
小倩想起冬天每次念咒的辛苦,也不由笑起来,“冬天姐已经很努力了啊。”
“再怎么样努力,哪!是你自己说的,人家燕道长那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几代惟一嫡传……”他揶揄道,“道术法力更是不可言喻的高啊。”
小倩不理会他的揶揄,问道:“你打算到哪里去找他呢?”
“他既然不肯回来这里,那么能去的地方只有龙虎山了。”宁采臣叹口气,“我希望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想通了,否则我就要为我的娘子犯相思病了啊!”
“相公,”小倩望着他,媚眼如丝,“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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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什么叫做‘四围……胡什么不鬼’?”冬天疑惑的眼光从送别的路上转回躲在伞下阴影里的女鬼,“我没有在《奎华宝典》上看见过啊。”
聂小倩没好气地瞟她一眼,“拜托你也偶尔读一点书好不好?那是‘式薇式薇,胡不归’!意思是说,已经到了采摘薇草的季节了啊,你怎么还不归来呢?”
冬天蛮有学问地“嗯”了一声,“那么跟你送他去赶考有什么关系?”
“咦?”聂小倩微微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送他去赶考的?连他自己也以为他是去找燕赤霞的哪!”
“你把那张驱魂符放进他包袱的时候,我看见啦!你的动作不够专业,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好好教你两手。”
“年冬天!”聂小倩怒道,“你偷看我们!”
“行啦!”冬天抓根稻草放在嘴里嚼,“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她毫不介意地说,“倒是你,把你那个书生相公骗走,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样?”
聂小倩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道:“不管能不能够重生,我也一定要夺回我的尸骨,绝不能让那老妖趁着盂兰节鬼门洞开的时机再操纵我。”
“好勇气!”冬天倒吸一口气,脚下往后退着,“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聂小倩右手一挥,水袖飞出,“喂,是不是好姐妹咩?是的话怎么可以不顾道义就这样抛下我不管?”
“我也拜托你!”冬天被水袖缠住手臂,慌得跳起来,“那个老妖是上了千年的精怪耶,姐妹我何德何能担当如此重任啊?”
“你资质极佳啊!否则燕赤霞也不会找你来代替他……”
“那是我运气的关系,跟资质没关系。”冬天急着揭开纠缠在身上的水袖,结果却是越缠越紧。
“唉,是你说的,出来混江湖,最重要的是一个‘义’字!”
“你听错了,是‘溜’字!”冬天急叫。
“总之你要帮我!”聂小倩也叫起来,“我不会忘记你的,一定送你一件比你想象还要重的礼物给你。”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稀罕过这种东西。”
“冬天姐——”聂小倩最近一段日子以来早就已经模透了冬天的脾气,双眸一阵猛眨,再抬眼的时候已经泪盈于睫。
“你,你别又用这招!”冬天怒道,“我,不会心软,打死也不会,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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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哀怨地走在地道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最终自己还是走到了这样一个境地。虽然已经在鼻孔里塞了两团棉花,但那股浓郁得似乎连空气都已经变成了鲜血的味道还是一径往她的上呼吸道里钻。
“年冬天!你真是白痴啊!”叹息着,她推开了沉重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