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姊君一手耙进湿漉漉的长发里面,恨不得把这头永远直不了的头发好像野草那样连根拔掉,“我找负责晦外交换工作的那个麦克!”她尖叫道。
“那么,是这样,海外联系部门有三个麦克——”
“都找!”这个世界疯了!姊君有这样的感觉,而最疯的那个人却是地。
电话转接过去,一阵叮吟咚咙的音乐声以后,“你好,我是麦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麦克,嗯,你好,我是林家明的太太,林,家,明——你有印象吗?就是负责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那个中国工程师——”
“哦,智能化时事追踪系统的事情是吗?”对方立刻给了答复,“那是麦克·布里维先生负责的,但是现在他去开会了,有什么需要我转达吗?”
“给我他的手机号码!”
“对不起,太太,这可不行,没有他的同意我们不能……”
“那么请给我叫他出来接电话!”姊君吼道,“这攸关一个女人的生命!”
“呃,”对方被她的气势吓住,“可以问一声是哪一位女士吗?”
“我!”
“哦——”对方拖出一个长音,然后电话“咔嗒”一声就挂断了。
“啊!”
于是呆在门外的主编替姊君拦下了一群闻声而来救命的男人们,“放心,放心!”他解释道,“里面只是一个已婚妇女在发泄她的愤懑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抹一把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湿意,姊君下定决心奋战到底,再接再厉。于是颤抖的手指按下电话键,“你好,我找麦克·布里维——对,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再歇斯底里的声音帮助了她,这一次出乎意料的顺利,电话直接就接通了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麦克,“这里是麦克·布里维,你好。”
“呃,”姊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好运,“麦克,啊,啊嗨!我是,那个林家明的太太,你,嗯,你好。”
“哦,林太太,你好。”稍嫌疏离的声音响起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嗯,我想问一声,我丈夫是不是给您写了一封信表示他希望来美国工作——呃,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真的收到一封信,而且确定是他写的信吗?”
“林太太,你究竟想问什么?”对方不由失笑起来,“老实说,我的工作非常繁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清你去询问你的丈夫呢?我相信他一定会比我解释得更加清楚。”
“不,不,不!”姊君急起来,“你先听我说,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只是想跟我的丈夫开一个玩笑,所以把他的信改了——对对,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给你的工作增添了麻烦,但是我必须更正,就是这样,呃,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了。”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真遗憾,我们都已经开始为他申请必要的证件了。啊,难怪前后两个签名完全不同,我还特地给他又寄了一封征询签名的信函——林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吗?或者,我再次给他致电询问一下?”
“不要——”姊君发出修绝人寰的叫声,这让远在美国的麦克先生都吓了一大跳,“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事情,我会为他搞定的,真的,你相信我!还有,你说你另外还寄了一封信,是寄到我们家里的吗?”
“是的……喂,喂?”没有结束语的对话终止于那个神经兮兮的女人突然间挂断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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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这一生她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单纯地明确自己到底要做一件什么事情过,赶回去,赶在家明到家之前回到家里,打开信箱然后把里面所有的信全部烧掉,连一点渣也不剩!
跋回去,跑得再快一点啊,他妈的,为什么没有计程车?!看不见,等不到,所以只有狂奔。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别扭过,虽然穿着典雅高贵的高跟鞋狂奔是作为一个女性记者的必修功课,但是自己也从来没有发现过原来自己奔跑的速度竟然那么慢。这样不行,姊君一面跑一面月兑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我必须再快,不,比再快的要求还要再高一点得快些!
然而——这天像是疯了,风声两声,满城飞絮,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头;所有的人更加是疯了,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不在自己的家里待着——在家打孩子也好啊,结果却是全部跑到了街上,还充满激情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总之,今天这个诡异的日子真的不利于狂奔。
那么胸口跳得那么急切的心又是为了什么呢?姊君问自己为什么呢?
一个差劲的决定,一个龌龊的念头,归根结底,她是一个自私而且愚蠢的女人。但是,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就在前几天告白的对象原来是这样的人;不想让他知道她是这么愚蠢;不想,对!不想他从来就是淡淡的表情里出现哀伤的愁绪;不想在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好起来的时候,所有的美丽就变成了过去——
收回那封信,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能让他在她之前打开那封信,绝对不可以!颜姊君撤足狂奔。
“对不起,借过,借过!让我过去啊!”姊君努力从人群的间隙当中往外挤,“我只是想过一下马路,拜托!”
嘈杂声淹没了她的申吟,所有的人都在叫:“乔冶——乔冶——乔冶——”
“嘟——啷——嘟——”这次连警笛也掺杂了进来,人群的叫喊却更加疯狂,“乔治——我们爱你——乔治——”
歇斯底里当中姊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花岗岩里,“救——命——”
“让开,让开!”更多的人从后面挤上来,“让我们过去,让开!”
“让开,让开!”姊君申吟,“让我过去,让开!”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们也想过去啊!”前面的人也在吼。
“不要推哇,不要挤啦——我比你们谁都想先过去!”姊君愤怒地朝后面吼,“天,天啦——今天什么日子啊!”
“你不知道?那你还凑什么热闹?”周围所有的人一起用口水讨伐她,“乔治李啊,就是那个乔治啊,他在前面!”
“他在前面关我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不能过马路啊?”这群人果然是疯了。
“乔治,乔治,我爱你——乔冶,乔治,我爱你——”这次没有人再理会她了。
好,她认了,人浮于世要靠自己!奋起余勇,颜姊君暴吼一声:“让开,让开,挡我者死——”
然后身后一群小萝卜头连忙向她伦师,“让开,让开,挡我们者死!”
哦!天啦,让她死了吧!人潮当中颜姊君只有一个念头,她已经耗尽了她一辈子的耐心,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颜姊君决定同时耗尽她生命中所有的“无耻”指数,扯衣服,捏、拉头发,前进,前进,一切都是为了前进!
让她过去——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到比较空阔的马路中心了,颜姊君一脚跨了出去——然而一根警棒出现在她眼前,“夫人,您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再做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出现的警察一脸难解的表情,“追星——噢!”
尖尖细细又高的鞋后跟狠狠地砸在他的脸上,“我要过马路!”姊君咆哮,虽然有些对不起警察先生,但是把鞋子拎在手里就很难压下砸人的冲动。
“袭——袭——警——”警察先生差点口吐白沫,然而那位“上了年纪的夫人”也已经跑得只剩了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