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药师苏晴》
并非男女主角经过一番挣扎与暗恋,最后两人才互表情意作结束;而是男主角从一开始就爱上了心有所属的药师,在中国人传统的女性矜持之下,个性倔强的药师到最后一章才肯承认自己真正的感情。
我觉得明争暗恋的男女关系向来令一段感情故事变得紧张、有趣,男女主角如何化敌为友、化友为情的过程成为通篇故事的主轴,在他们吵吵闹闹、如同濒临水尽源枯的相处之中,竟也能让情愫的种子萌芽,我个人很喜欢当中微妙又峰回路转的情感变化。
在我的写作习惯当中,照例都会安排一个负责耍宝、搞笑的角色,这篇作品更破例让身为男主角的小王爷扛起这个重责大任,有的时候甚至会觉得他笨得不配当男主角;然而一旦见识到小王爷对爱情的锲而不舍和认真诚挚,主角的位子便非他莫属了。至于女主角的药师,比之楚楚可怜和温柔婉约,我更欣赏聪明美丽的女性,所以故事中的女主角是一位能凭一技之长自力更生的药师。原本我想将她设定得再冷、再酷、嘴巴再坏一点的,但,这样的女主角就不那么可爱了。
这篇小说的完成,最费力的是资料查考的部分。有关南宋历史、杭州的名胜文化以及各样药草用途,都让我在书籍和网路上花费不少时间和工夫,才使剧情不致太过夸张不实。
总而言之,在南宋偏安、金兵作乱的时代里,药师苏晴以及她所牵引出的一连串故事正要开始;希望在发展空间尚大的结局之后,还能将女主角苏晴与男主角小王爷往后的生活写成续集,毕竟,《药师苏晴》让我在写作期间十分愉快,而感情的绵长是无止无境的。
楔子
南宋高宗九年
“我喜欢你。”
瞬间,苏云屏住呼吸,“噗”地把刚含进的一口水喷出来。
霁宇侧著头看她,眼里闪烁微微的惊愣,非因方才自己鼓起勇气的告白,而是向来温婉典雅的苏云那一口水。
茶馆生意好,络绎不绝的喧哗充塞在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里。苏云还在轻微咳嗽,掩著嘴,悄悄将目光移向身边的青梅竹马,霁宇的注视始终没离开,灼热的视线是她从小到大未曾见过的多情而深切;她记忆中的童年玩伴忽然成熟得教她觉得陌生。
“我不能喜欢你吗?”
茶馆十里外的灵隐寺,僧侣惟净稍稍止住哀捻琴弦的手,清明的眼眸凝落在苏晴困惑的脸庞上──烂漫迷蒙,仿佛刚刚她没在听琴,而是这么出神地望著他。
琴筝余音,袅袅消失在寺里低沉的暮钟回响中,惟净修长的手指按住颤动的弦,也按住她因期盼而怦动的心。苏晴不解地等著他收拾好檀木几上的琴,悠悠起了身。
“我得去做晚课了。”他说,却不是她预期中任何一个答案,好似那个问题不曾出现过。
苏晴跟著离开亭子,却又就地不动,惟净把刚为她摘下的一丛白千层花叶交给她;那是产于异国的乔木,得来不易,他小心翼翼地放进她手中。
“小心花粉,吸多了不好。”
他叮嘱的时候眼眸低垂,让长而翘的睫毛平贴滑下,缀饰清秀干净的五官轮廓,苏晴就盯著他漂亮的面容看,看得倔强伤楚。
“惟净大哥……”她唤他,唤出一缕骤然的悲伤,苏晴的、惟净的。
他则退后一步,决意躲避四面八方的柔情包围。
苏晴伫足守望,感到周遭的空气似缺了一角,心坎也缺了口;惟净离开时带起一阵风,冷飕飕吹进破口里。
“喜欢?”
苏云傻气地像只九官鸟覆念一次,霁宇没应声,他要的是她的回答。
“不喜欢……咱们就不会做朋友了吧?对,朋友……”
朋友?他想,他们就只能做朋友吧……霁宇缄默不语,了然的领悟让他一下子陷落进万劫不复的失望中;但他发现苏云亦并不好过,她的翦水双眸不敢朝这边望来,眉心轻锁著一抹愁,连拿握茶杯的手都抖得无法将杯缘凑到嘴边。
原来,她比自己更为难,如履薄冰,抱歉万般的。
“你别那么紧张。”霁宇轻轻依在她耳畔说,好似小时候说秘密那样:“咱们这么要好,注定做一辈子的朋友了。”
苏云喜出望外,搜寻到熟悉的清朗笑容正温柔爱宠著她。只是,他提到“做一辈子的朋友”那时间超乎她所能想像的绵长。
“你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
越过钟声的催促,苏晴蓦然愤怒叫喊出声;惟净翩然在前方停下,颀长的背影如此超然空灵,乍看之下彷似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是她所不能触及的。虽然他们只有相隔几步远,苏晴却顿生遥不可及的恐惧。
“苏晴,”他唤她的沉笃声音里掺著化解不开的忧郁,“我早已和佛结缘了。”
他早已和佛结了缘,再无法容下任何情感。
深深呼吸,苏晴努力咽下所有的哽咽,目送他投入她的禁地、他的皈依。
米白花絮自松开的双手滑落下,灵隐寺的广场上吹起了一阵骤风,扑面而来,苏晴无处可逃地让体内某一部分的生命跟著埋葬在上升的气流里。
第一章
宋高宗偏安江南,建都临安(今杭州)。而在这个富庶的水乡泽国里,出了一位有名的药师,药草知识渊博,医术精湛,曾妙手回春将镇守汴京的大将军宗泽自鬼门关救了回来,自此声名大噪,远近驰名,登门求医的人从此络绎不绝。
亲眼见过这名药师的人并不多,就因为平常都隔帘诊断,非得必要见不到药师的庐山真面目;也因此,这名神秘药师的各种谣言一直层出不穷,于是,渐渐在临安塑造出一个三头六臂、神仙转世的药师传说。
“回绝?”懿王府小王爷的火爆脾气发作了,当下一掌有劈断桌面之势。“那药师算哪根葱!?竟敢向懿王府说不!”
回府通报的小厮吓得把头压得老低,巴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他躲过小王爷的愤怒。
“小的……小的已经快说破嘴了,就是没办法请他移驾,最后还给赶出来。”
“岂有此理!一个小小药师竟然不把懿王府放在眼里,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竫儿。”
在丫鬟的簇拥下,懿王妃一派端庄高雅地走进大厅里,她雍容华贵的气质显然更胜小王爷,教殷天竫乖乖在门口站住。
“你要怎么教训人家?”
“赏他几板子,再把人押过来,这算便宜他了。”
“你啊,性子这么冲,你把人家教训得半死不活,要如何行医哪?”
“大夫的天职本来就是医病,要他过来诊治诊治也不为过吧!”
懿王妃颦眉打量他一番,看不出什么端倪,问:“你哪儿有毛病啊?”
“我……”一丝仓皇倏地窜上面颊,他登时语塞。
“竫儿?”
“是……是上回打架的伤啦!”实话可说不出口。
没管王妃的叫唤,掉头就跑,骑著马朝传说中的药师家里飞奔而去。
可恶的药师!还要劳驾他堂堂小王爷亲自造访,这下子,他就算不惜动武也要让那不识相的家伙乖乖就范!
然而,等天竫真寻著了地址,却楞在马上下不来。
眼前这幢由绿竹盖成的小屋子,真是那鼎鼎大名的药师住所吗?这样的陋室,被四周各式各样的灌木、乔木、藤木给重重包围,显得更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