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打扰他们,抱着孩子走出去。
沅彧茫然地走着,当她回过神来,入眼是一片枫林,温暖的阳光柔柔地穿过层层迭迭的枫叶洒落了下来,她整个人笼罩在柔美的光晕中,浮躁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当初会选择在这落脚就是因为这一片枫林,来到这她的心特别宁静。
想起小时候在枫林之中,爹教她识字、母亲在旁磨墨的情境。
那时候的她好幸福。
沅彧低头望着怀里睁大眼盯着她瞧的儿子,现在她也很幸福。
“小印儿,你是娘的惟一。”顿了顿,她难掩无奈地轻问:“小印儿,你不会怪娘吧?自私地让你在没爹的身份下出生,但娘保证会用全部的爱来爱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沅彧见天色微微地暗了下来,这才起身回家。
她甫走出枫林,眼前不明的晃动教她吃惊地退了一步,眨眼想瞧个仔细,一抹人影已立在她面前。
“沅彧,你吓死我了。”宋尔儒埋怨道,一字一句充满关切。“你一声不响地离开,一个多时辰没回来,我像无头苍蝇到处找,深怕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发丝微乱,额间布满汗水,可看得出他有多急了,急得连一向最重视的外表都不在乎,她的心深受撞击。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再也不准你一声不响地离开。”
沅彧点点头。
“我肚子饿了。”宋尔儒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咱们回家吧。”
——〉※〈——
“沅彧,你来推推,看顺不顺手?”宋尔儒兴冲冲地朝正逗着小印儿玩的沅彧招招手。
“推什么?”沅彧抱着孩子走到他身旁。
一整个下午,他就埋首在一堆木材中敲敲打打,不知在做什么。
“瞧!”宋尔儒将心血结晶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辆有四个木轮,中间有围杆的椅座,上方有可翻动的遮屏,后方则有着辅助推把的推车。
“这是辆推车。”沅彧微讶,看不出只消动动口就会有人争相将他要的东西捧到面前让他挑选的贵公子,会劳动自己亲手去做,还做得有模有样。
“聪明,不愧是我喜欢的沅彧。”
老是瞧沅彧无论做什么事,总得背着小印儿,宋尔儒不舍她这么劳累,因此他就打造出这台婴儿推车。
他喜欢的沅彧。
一句令人心醉的爱语,她微微震了下。
他真诚的面容让她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也明了无所不爱的他,对任何女子都真,但也因为如此,即使明深知他花心,还是无悔地献上真心,连她也不例外。
“想什么脸色这么凝重?”宋尔儒轻抚着她的颊。
沅彧拉下他的手,指下肌理的异样令她翻过来一看,他手掌磨得又红又肿,她心疼地问:“痛吗?”
他立刻垮下俊颜,“痛。”身体挨向她,撒娇道:“好痛的——”
看穿他的把戏,沅彧退开一步让他落了空,“我来试推看看。”
显然努力还不够,对于他的亲昵,沅彧还是会徽微反抗。
“等等!”他拿来小被子铺在椅座上,再把小印儿放在上面。“可以了,来,推吧。”
她绕着前庭的小院子推了一圈,“很顺手。”
“我很厉害吧?”
沅彧微笑地颔首,“嗯。”
的确,他的构想和手艺着实教她吃惊。
“那是否有奖赏呀?”他指指自己的唇瓣,一脸的期待。
“饿了呀,那我去煮饭。”
“不是啦,我要的是吻,嘴与嘴相碰的吻。”怕她又找借口拒绝,他干脆自己来,迅速低下头在她嫣红的芳唇上啄了下。
睇着偷香成功面带得逞笑容的宋尔儒,沅彧慢慢地攒起眉来,她怕自己会习惯有他的陪伴。
她蹲逗弄着推车上的小印儿,状似随意地问:“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闻言,宋尔儒唇边的笑容冻住了,“你要赶我走了?”
他那像是迷路小孩的语气听入她耳里,教她有些不忍,“你出来不少时日了,你家人会担心。”
他松了口气,“放心,我早已飞鸽传书回去报平安了。”
“嗯,那也好。”沅彧站起身,看着他道:“我想回去看看,那就请你帮忙看着屋子。”
宋尔儒误以为沅彧让他留下来,几乎要喜极而泣,但她下一句话把他从云端打了下来,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你说什么?”
她撇开头不去看他,“你可以留到我回来。”
“我要跟你一同回去。”
“不好!”沅彧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一起回去,会招惹闲言闲语的,别忘了我们是毫无相干的陌生人。”
又用那老掉牙的理由否决他。“怎么可以说我们是毫无相干的陌生人?”宋尔儒微怒,“孩子都生了,我们的牵扯可深哪,我绝不让你一个人带印儿上路。”他顿了顿,又说道:“我是印儿的爹,我有责任保护他和你的安全,让我孩子的娘毫发无伤地回家。”
这次他绝对会把沅彧盯得牢牢的,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严肃的神态与理直气壮的理由令沅彧无从反对,此时的他一反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浑身散发一股威严,令人不敢反驳。
她默然无语。
——〉※〈——
一早,熹微的晨光从窗缝照射进来。
宋尔儒翻个身,大手在床上模索着。
咦?怎么没人?
顿时,他惊惶地弹坐起来。
一转头瞧见正在忙碌的人儿,这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他跳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沅彧身后,正想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时,沅彧突然开口道:“别过来。”
在宋尔儒三不五时要占她便宜的教下,她的闪躲已训练有素。
唉!最近他都吃不到豆腐,好没成就感喔。
宋尔儒安分下来,瞧见她正在准备干粮,便道:“咱们要起程回家啦,等我,我收拾一下就好了。”
他忙着收拾衣物,突然听见关门声,“咦?”他回头高喊:“沅彧,别丢下我呀!”他抓起包袱立刻跟了上去。
追到外头篱笆门时,他猛然想起,最重要的木梳忘了带。
待他回屋取来木梳,沅彧已经走远,他连忙施展轻功追上去。
看见熟悉的背影,他飞扑过去。“沅彧!”
沅彧飞快地往右移动,让他扑了个空。
然而,他只是呆了下,不死心地又朝沅彧靠过去。
“别动,别靠近我三尺内。”
“沅彧,你好无情、好冷漠。”
“我说过我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好嘛,好嘛,我离你一尺远,不过你得让我跟。”他把“一”说得很模糊、很小声,试图蒙混过去。
“三尺。”
哇,他的沅彧精明无比,一点都无法诓骗。
“缩短一尺好不好?”他讨价还价。
“三尺。”她是没得商量的口气。
“好啦。”
但沅彧可不相信他会乖乖遵守,对他,不能掉以轻心。
事实证明,沅彧的推测是对的。
一个上午就在宋尔儒锲而不舍的粘贴过去,而沅彧不断斥喝中度过。
他乐此不疲,沅彧却气恼不已,他把“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发挥个彻底,让她要骂不得。
中午时分,他们找了个荫凉的树下用午膳。
沅彧掏出大饼,撕了一小口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宋尔儒坐在一旁不敢开口,因为他又把沅彧惹恼了。
“咕噜——”他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沅彧望向他,他笑得很开心,因为沅彧终于肯理睬他了。“我肚子饿了。”
不忍心让他饿着,沅彧将大饼掰了一半给他,才又慢条斯理继续吃起来。
忽地,推车里的小印儿放声大哭。
宋尔儒眸光一亮,“印儿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