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可是一番好意耶,你居然不领情?”莫庭远皱着眉头,抚着胸口,一副受创甚深的模样。
“好你个头啦!”她隔着桌子拍打了他的肩膀一下,“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笑我吃相难看?”
“冤枉呀!大人,那话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他可什么都没说!
“你还说!”芷云凶巴巴地道。
“不说就不说嘛!”莫庭远识趣地住口,乖乖地吃起自个儿的面。
见他这个样子,芷云反而失了胃口。
原本高高在上的“股市金童”,如今却成了餐厅里的服务生,生命中突然面临了这么大的巨变,也难为他还有跟她嘻笑怒骂的好心情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最多也不过是他这个程度而已。就怕他不是真的看得开,而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不肯说出来,勉强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
她偷瞄了他几眼,实在是瞧不出异样,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盘里的面食,有意无意地低问道:“虽然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做过服务生,但事情经过那么久,现在重操旧业,会不会觉得不太适应呀?”
“重操旧业”用在这里好象怪怪的……唉呀,不管它了,反正意思听得懂就好!
“不会呀!”莫庭远拿起纸巾,轻拭嘴角,“老板娘人还蛮好的,我今天才第一天上工,她就让我预支了一个星期的薪水!”
那铁定是因为她贪图你的“男色”,芷云暗忖。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你的心情方面……会不会有一点点、一点点别扭?或是放不开什么的……”她尽量问得委婉。
莫庭远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问我,平日做惯了被人伺候的总经理,现在突然变成了替人端茶送水的服务生,心里会不会觉得很委屈?”
“差不多……是这个音心思。”芷云的头垂得低低的,几乎快埋进义大利面的盘子里。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过分,明知道他的坚强可能只是伪装,为什么还硬要揭他的疮疤呢?难道就不能有点耐心,等到他自己想要谈的时候,再当个好的听众,静静地让他一吐苦水吗?
“如果你不想谈的话,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她尴尬地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
“你有没有坐过云霄飞车?”他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
云霄飞车?怎么无端端的,会扯到云霄飞车?莫非他想去游乐园玩,顺便排解一下郁卒的心情?!
虽然不很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芷云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如果云霄飞车的轨道不是弯弯曲曲、有高有低,而是直直到底,没有起伏的话,那跟搭火车有什么不一样?”莫庭远喝了口水,“人生如果一直是一帆风顺固然是好,但如此一来,不也间接地少了许多乐趣吗?”
“所以对你而言,即使在餐厅里端盘子,也算是生活乐趣的一种罗?”芷云顿时领悟。
“在商场苞人竞争,靠的是谋略跟手段,在股市里投资,凭的是运气与眼光,然而在餐厅里跟客人要小费,却必须以上兼具,你能说这不算是生活乐趣吗?”可别小看端盘子这门技艺,里头能学的东西可多了,端看个人如何吸收罢了。
他短短的三言两语,令芷云甘拜下风。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她宽心地笑笑,“看来我之前的担心全是多馀的。”
“这话你就又说错了!”莫庭远不赞同地摇摇食指。
“我又哪里说错了?”她不解地问道。
他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之内,用一种令人着迷的口吻道:“你也许不会明白,你口中所谓多馀的担心,对现在的我而言,是多么珍贵的宝物。”
他这话虽然调情的成分居多,倒也含着几许的真心实意。
情场啊沉多年,什么样的女孩子他没有见识过?女人瞅着他的眼神,他看得多了,崇拜、爱慕、勾引、贪婪……但却是头一回,有女人对他露出这种心疼的神情,不掺杂任何私欲,就单纯只是心疼而已!
他的落魄是假的,但她的感情是真的,像是一抹最澄净的存在,彻底地滋润了他的心肺。
芷云害羞地抽回小手,红扑扑的脸蛋,别有一番动人的神韵,她结结巴巴地道:“面……凉了,快、快吃吧!”
虽然两个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但面对他偶发性的柔情蜜意,她始终难以招架。
“待会儿你自己先回去吧,我跟另一家超商约好了,待会儿去面试。”他交代道。
“你不是已经找到工作了吗?还面试什么?”她疑惑。
“餐厅那份工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今天是因为有人请假,所以店长才要求我多做两个小时,我稍微算了一下,薪水加小费一个月下来大约三万块左右,再扣掉该付给你的房租、水电费以及一些必要支出之后,七除八扣的,顶多剩下一万多块,如果不多兼份工,照这个存法,我得到哪年哪月才能东山再起!”现在莫庭远完全融入自己设定的角色里,去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所以我打算再去应征个大夜班来做,一个月会多两万五千块的收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两、三年后,我手头上就会有一点钱,到时候再跟银行借个几十万,拿来投资股市,我要翻身就不难了!”
芷云相信他绝对有实力东山再起,也不觉得他的想法只是空谈,可她非常、非常担心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可是兼两份工会很累的,你不多考虑一下吗?顶多我不收你房租,好不好?”她跟他打着商量。
他也知道兼两份工会很累,但为避免躲在暗处的那群老家伙起疑心,他的表面功夫不能不做足,因为他们非常清楚,他不是个这么容易被斗垮的人,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他的表现必须要愈挫愈勇才行,累一点就当是锻练身体了。
“你肯收留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如果你还不肯收我的房租,那我可不好意思继续在你那住下去了喔!”他虽然自认有当小白脸的本钱,但是他从来没有当小白脸的意愿。
“要不然这样好了!”芷云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替代的办法,“你不是说你很会做菜吗?,我请你当我的管家好不好?”
“啊?”莫庭远一时反应不过来。
芷云掐指算了一下,扣掉每个月的基本开销、临时急用金,以及该寄给家里的家用,大概还剩下……
“一万五!”她列出基本待遇,“包吃、包住、包水电,我一个月给你一万五!”
莫庭远不禁好笑,想他在华尔街股市,一分钟几亿美元在买进、卖出,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去当一个女孩子的管家,最可笑的是,一个月才一万五?!
芷云见他没有回应,急急地加了一句:“我也可以让你预支一个月的薪水喔!”
莫庭远依旧是一副八风吹不动,端坐明镜台的模样。
芷云见他不肯答应,只好装可怜——
“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会做菜,而家里邻近的商家卖的食物是又贵又难吃,有时候懒得出去买,常常一包泡面就打发掉一餐,长久下来我很容易营养不良的。前阵子新闻不是有报导吗?说泡面吃太多会秃头,我以后万一秃头怎么办?”
这会儿她倒真的担心起来了,抱着自己的头,想象起她灰暗的未来,“天呀!那一定会很难看的!我的同事们会因为我秃头而排挤我,到最后连老板也看不下去,他会叫我回家吃自己,顶着一个大光头的我,从此再也找不到任何工作,然后我会因为缴不出房租被房东赶出去,只好在街边流浪,说不定连流浪汉也排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