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母亲是在何等身心煎熬下生下他,而他又是在何种爱恨纠葛中艰辛成长啊!钟瑶心疼得都要揉碎了,她从不知道心也会发酸发抖,刺得教人泫然欲泣。
“她恨我,同时又爱看我,就在这种爱恨交缠的矛盾下,她决定生下我。终于,在生下我的那一天,她疯了,不再认得谁是拓跋平,不再识得自已是秦若水。”他的冷笑中再也藏不住那份自我怨恶,“她也不再记得我,甚至以为我就是拓跋平,事实上愈来愈大的我长得与拓跋平确有几分神似,你知道我娘最喜欢叫我什么吗?她最喜欢叫我杂种,叫我恶魔!天为何要让我出生?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让我夭折?为什么……”再次想起往事,拓跋魁恨不得自己不曾出生。
不期然地,钟瑶脑里浮现那座充满馨香,萱草盛开的秘密花园。在汉人习俗里,萱草代表母亲,拓跋魁细心植了一片宣草园,那么在他内心深处,一定十分想念他娘。还有草屋里的女子画像,一定就是他母亲秦若水。那么久了,他还将画像保存得那么好,足证他是爱得太深,所以他母亲给他的伤也最深。
“不,不准!”钟瑶扯住他用力捶打伤口的大手,阻止他自虐的行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不准你有这样的念头。你可知我对你……我对你的……”她咬著下唇,支支吾吾的无法坦白,“我好不容易在人海中寻到你,你怎么可以想死,怎么可以不好好爱护自己??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教我……如果天底下没人来心疼魁、来爱魁,那我来爱魁、来心疼魁……”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偏过身子不看他,“你果然是个恶魔,骗了人家的心,就想一走了之。不负责任,我讨厌你,我最讨厌魁了!”仓卒之间,她还是将心意说出口。
丙然没错,钟瑶对他有情……唉,想不到他的事让她哭成这样,她到底对他用情多深呢?拓跋魁苦笑,她的泪水早已将他的心掳获,否则他怎会将心底最隐秘的心事说给她听?
“不过,那些都已成为往事。自从一个爱哭鬼闯进我的生命中,我就不想死了。”她的泪融化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化成力量让他有勇气想重新活过。
她有没有听错?他的意思是不是她脑子里想的那样?
钟瑶偷偷地侧过身子看他,不料被他逮个正著,他轻扯嘴角,难得地漾开一抹笑。
他居然笑了!钟瑶吃惊地张大嘴巴,“你笑了?”
“苍蝇快跑进你嘴里了!”拓跋魁取笑她。是啊,他究竟有多少年没笑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无怪乎钟瑶这般惊讶。
拓跋魁突然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钟瑶还搞不清楚状况。
拓跋魁一把拉过她,将她拥在他宽大厚实的胸膛里,真心诚意地道,“谢谢你的爱。”
钟瑶倏地双颊绯红,羞得无处可躲,但拓跋魁哪由得她躲,抬起她精致无瑕的下颚,他的唇如徐风般轻轻印在那张鲜艳欲滴的美丽红唇上,微微的叹息轻逸,那是个满足的叹息吧!
第八章
“爷爷,对不起,阿魁让你担心了。”拓跋魁站得笔挺,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王者霸气却丝毫不灭,而且还增添一股说不上来的魄力。
这是全新的拓跋魁!
鄂索图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见到拓跋魁放下心中的怨怒,脸色和悦地站在他面前,“好孩子,爷爷怎么会怪你?你要是当真想得开,爷爷……这番苦心就没白费。”
拓跋魁知道爷爷对他的好,“过去就让它过去,我不会再困在死胡同里。”
鄂索图欣慰的点点头,再看向拓跋魁身旁的钟瑶,他望著已恢复原貌的她,一点也不讶异地道:“凤丫头,老朽没看走眼,你果真救了阿魁。”
钟瑶连连挥手,她可不敢居功,“哪里,是他自个儿想开的,不干我的事。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有这条绣帕?”她由腰际的内袋掏出那日鄂索图交给她的绣帕,不解地问道。她实在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鄂索图还在支吾其辞的当儿,拓跋魁的脸色已大变,一把抢过绣帕,仔细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喝道:“这个怎么会在你那里?!”
“呃,这个嘛……”鄂索图极不安地轻挪身子,真想就此隐形。
“难怪我一直找不著,原来是被你偷去了。”
“我是瞧你老是看这条绣帕看得出神,才拿来看看嘛!”鄂索图嗫嚅道,他如此德高望重,怎么会偷东西?拓跋魁不感谢他把意中人骗来狠族已很过分,还敢出言质问他,真是不肖子孙!
“我……”拓跋魁真是又气又好笑,又骂不出口,爷爷未免荒唐过火!
“原来绣帕是你的啊!”钟瑶恍然大悟。
糟糕,他忘了钟瑶人就在这儿,拓跋魁拿住绣帕顿时放前也不是,放后也不是,一个大男人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量后索性将它藏在衣襟里。
“哼,你以后藏起来就没事啦!来不及了,这条绣帕已经跟我几十天,我天天看天天瞧,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了。”原来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泥足深陷,原来他早将她的倩影绣于帕上。
呵,这个粗鲁男子,竟有这般巧心、这股深情!
“我……”拓跋魁面红耳赤,不敢与她相对,赶紧转移话题,对隔岸观火、笑得合不拢嘴的鄂索图说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我想回去看看情况,不能任由富察哈敏等人胡作非为。”
钟瑶对拓跋魁仓惶的样子觉得好笑,想逃?没关系,她有一辈子的时间跟他耗呢!
鄂索图明了拓跋魁的责任所在,“好是好,不过我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事,就让凤丫头跟著你去,有她在,别人想加害于你是难上加难。如此一来,我待在这就能安心养老。
拓跋魁也不忍心让老人家再奔波,便道:“这样也好,爷爷确实上年纪人了,狼族的事我自己处理就行了,那么你自个儿多保重,事情解决后,我和瑶儿会回来看望你。”
“我送你们出去吧!”鄂索图领著他们走出密室,在长廊尽头,鄂索图按著墙上一颗特别亮丽的夜明珠,霎时外墙缓缓移动。
鄂索图拿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拓跋魁,“我为狼族保管这对玲珑宝剑巳久,在今日交给你,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玲珑宝剑?”拓跋魁打开包袱,现在两把闪耀著翠绿光华的剑,他不解地望向鄂索图。
“这双玲珑宝剑非铁非银,是由上等美玉雕刻而成,名为宝剑,其实不是宝剑,造剑的是狼族的始祖拓跋忍,他曾说宝剑是用来止戈,不是用来兴戈,他顾天下所有的剑皆是玲珑,则天下平矣。”
钟瑶上前去仔细端详,“真是玲珑剔透,巧夺天工。”
“听说玲珑宝剑是以具有神力的千年灵玉雕成,能够获持主人逢凶化吉,是真是假无人得知,不过,”鄂索图郑重其事交代道:“阿魁,如何使用这两把剑就看你自己,你好好斟酌。”
拓跋魁若有所悟地点头,带著狼族世代相传的玲珑宝剑,告别了鄂索图。
离开狼族不过两昼夜的光景,拓跋魁和钟瑶巳不复先前的心情,一个是恍如隔世,大彻大悟,另一个则是得偿宿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