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连忙不甘寂寞地凑上来口吐莲花,直说得巧舌如簧:“孙老板那是知人善用,有诸葛亮之风。那杜微不识时务就算了.略施小计就送她进火坑,还去得心甘又情愿!这张老板也是人中龙风哪,要不是您联合了北京城所有的当铺,杀她一个低价,这价值不菲的金玉剑怎么能三十两银子就落到咱们手里呢?是不是?”
孙富执起酒杯,三个人“当”一碰,仰头喝了,相视哈哈大笑。在西边天空一蹿一蹿的火苗映照下,表情格外狰狞可怕,他们谈论着遁良为娼,杀人放火,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同下酒的小菜般,谈笑风生!
就在他们的无法无天的笑声中,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虽然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动静,每一个冰冷的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很好,你们三个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伴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们还在相顾愕然间,眼前突然寒影一闪,脖子上顿感一凉。只细细的一道伤痕,血液就已喷得老高,三个人连痛都来不及觉得,就倒在地上,咽气了。
这是刹那间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完成了,无声无息的,这几个丧尽天良的禽兽便见了阎王。
掷剑高大的身躯,在月色朦胧的夜晚里,像是踏夜而来的死神般,用冰一样的寒瞳,冷冷地看着他们的颈部喷出红色的血箭,慢慢收剑人鞘。
***
杜微在小床上不安地翻动着,时而不安地嘟喃,时而紧蹙眉头。
“啊!”伴着一声尖叫,她猛地醒来,惊慌失措地叫着:“掷剑,火!快点逃!有火!”
她慌张地在黑暗中模索,却只揪到布幔和棉被。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掷剑飞快地从门外奔进来,点亮了一盏油灯。
他在灯下把她乱抓的小手拢在一起,坐在床沿,“别怕,你在做梦呢。火已经熄了。”
她害怕地向他张着手,还没有完全摆月兑掉梦魇,“火……我看见了好大的火……你还没有出来……”
他怜惜地俯身将她颤栗的身子抱在怀中,轻轻抚慰:“那是梦。我不在火里,他们想要烧死我,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我看见你还在楼上,我拼命地在火里跑,就是跑不到你身边。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好害怕!”她哭着和他贴得更紧。
她这样毫无保留地惦念着他,令他深受感动。他反复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发誓说:“今生今世,再没有谁能够分开我们。”
他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那么震撼人心,慢慢地,她清醒过来,喃喃地问:“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他让她这样没有安全感,时时都有着危机感。他自责透了,觉得自己很失败,“要不要喝点水?”看着她干而焦的嘴唇,他柔声问。
她顺从地点点头。
他取饼一杯白水,看着她如饮甘泉般喝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没事,只是被吓坏了。
掷剑取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她就呆呆地拥被屈膝坐着,不开口也不做声。
他看看树梢上的月亮,刚刚半夜。
看见她肩头的一片肌肤露在外边,他扯过被子,“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你累坏了。”
跑了很远的路,又冲进大火里,烧伤了皮肤还深谈了很久,难怪她的脸色这么差,自得像纸,脸颊两面深深陷了进去,眼睛显得更大更圆了。
她先是很听话地平躺下,却突然攥住他欲退去的手腕.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我冷,我很冷。”她的手寒得像冰。
靶受到她无言的颤抖,他略一沉吟,月兑了鞋子和外衣,便钻进了棉被,抱住她冰冷的身躯。
她一颤,不想却用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扭过脑袋,拒绝道:“不要靠近我。”
在油灯昏黄的光亮下,她的脸躲在暗处,让他看不清。他的浓眉蹙了起来:“为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夫,没人会笑话你的。”
“不是这个问题。”她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你最好……不要碰我……”
听到这话,他的脸阴鸷起来,眉头间的结已经打了十七八个。“不愿意我碰你吗?”直觉上,她又要逃了。
她闻言一动不动,斜卧着,背对他一言不发。
他的心情一下坠到谷底,她真的打算再逃了!明明是那么牵念着他,却仍然一再地放弃,这让他难受极了。
用力扳过她纤薄的肩膀,他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是谁刚刚承让是我的未婚妻的?难道你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吗?还是你觉得我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他顾不得别的了,他要在她再次逃离之间将她带回身边,一生一世不放手。
翻过她的身子,他愕然了。她紧闭着眸子,却有两行清泪不停流下。
他吻着那泪水,和泪水的源头,感觉苦苦涩涩的。“对不起,弄疼了你是不是?我忘记你身上有伤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她摇着头,挣扎着说,“掷剑,其实刚刚我真的在想,如果你不回来就好了。”她咬着快流出血的嘴唇,声音一顿一顿的,“我刚刚说是你的未婚妻,其实,我们并没有三媒六聘是不是?”
他迎视她带着乞求意味的眸子,平静地说:“你想说什么,杜微?”
她的泪还在止不住地流,迟疑着说:“也就是说,我们也没有必要成亲了是不是?”她心事重重地说完这句,怎么也接不下第二句。
“也就是说,我还是可以不娶你,就放你在北京城自生自灭,而我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是不是?”他的黑瞳开始往外迸发怒气,可语气仍然很平静。
这话像是捅在了她的痛处,她低着头,身子窝成了一团,半天才有细若蚊蚋的一声:“是的。”
“好!这就是你的意思!这就是你一直想跟我说的话!居然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怒气冲冲地一揭被子,跳下床开始穿鞋,“若对我没有情义,为何不早说?我难道只是你摆月兑挹翠院的一块踏板吗!”
她大惊失色。不顾赤着脚就跳下来,从背后伸出双臂紧紧锁住他的身躯,“不是,不是这么回事的!”她哭着喊。
他停止了所有的行动.背着身说话:“那好,我们今天就说清楚了,若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我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清清楚楚说一声,我们往日的三生之约就此一笔勾销!你说吧。”
他断然的举措让她霎时便崩溃了,她倒退几步,跌坐在床上,用手捂住脸,“我……”我不要拖累你!她的心中转过千百遍这句话,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理智在催促她快点开口,情感却牵绊住她脆弱的神经。漫漫的芳华物休,只有他曾是她惟一的安慰啊!现在要让她绝情绝义,她是人,她不是神,她做不到啊!
两人都沉默着。
他既不回过头,也不说话,只听着她抽抽咽咽的换气声。终于,她幽幻的声音破碎低喃:“不……我不是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她痛苦地把头偏向一边,“我求你不要问了!求你!”、
他体内流过一丝痉挛,悄悄回过头命令道:“我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哭得都要断气了,索性扑倒在旁边的藤椅上,“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他回过身?有力的双臂从她脖颈和膝弯处伸过去,横抱起她,稳稳地放回床上,重新躺回去,让她愈加冰冷无助的身子熨贴在身边,盖紧被子,叹息说:“说一句爱我就这么难吗?怎么赶我走倒成了容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