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他每天用怎么会不知道。他奇怪的是,在他的印象中,常朗从来都不碰电脑一下的。他都快忘记这家伙是学计算机出身的了。
“我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的。”陵决定还是不问了,反正问他也不会说。
“说。”他面无表情。
陵笑咪咪地说:“你的母校周围不是有一片违章建筑吗?前几年拆了重建,可建好的房子又要拆了。那个位置还不错,虽然僻静一点,可是环境优雅,空气新鲜。我们去买下来?”
沈常朗按鼠标的手停顿了几秒,才说:“你去办吧。”
陵笑着退出去了,顺手带紧了房门。
沈常朗兀自盯着显示器。
他入侵了“立竿”的网络系统,发现在收购“立竿”前,有几条来路不明的巨额资金曾经驻留过,却没有采取任何的举措,不声不响地消失了,退回到原来的账户。
究竟这里面有着什么样的玄机?
“立竿”内部的风波,熙熙攘攘地很快上了报纸的头条。昔日神采飞扬的美丽女老板,转眼成了贪图富贵、不择手段、众口议论的不屑之人。
摧毁“立竿”是他回来的目的,但是进行得太顺利了。速度之快令他始料不及,就像是不胜而胜。他原以为会是一场很长久的战役,不料就在他紧锣密鼓,战鼓刚起的时候,她只被轻轻一击就土崩瓦解、四分五裂了!
这倒让他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
沈常朗咬着牙暗自揣测。她还有什么打算?以退为进吗?
电话响了。这条是家里的专线,除了陵从来没外人打进来过。
“我在报纸上看到‘立竿’的消息了。”竟然是早已出去自立门户的沈常盈,“朗朗,你做得太过分了。”
他冷笑。在她的话中反倒得到刚才不曾有的快感:“过分?你忘了她当年是如何对我的?这点小小的惩罚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下:“朗朗,你还在为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吗?当年的事恐怕别有内情……”
“姐,”他没想到当年曾反对过她的姐姐会为她来求情,可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你来电话就是为这件事吗?”
“你还是一样固执。”沈常盈的叹息声传来,“恺恺还是不能来接任,你还要过几个月才能休假。”
“恺恺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但是他说,这关系到他一生的幸福。”
币上电话,沈常朗想起“幸福”两个字,浑身不舒服,感到刺耳极了。
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一遍遍狂喊着她的名字,却只能无助地蓦然忆起她无情的背叛。
看到绿色的植物,他会想起那株始终在穿针引线的含羞草;看到电脑,他会想起他们曾经在计算机教室里,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看到树木,他会想起他们的曾经在枯木下面山盟海誓、百种柔情——然而她却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
她的背叛,在这七年里无时无刻地折磨着他、煎熬着他,让他总是活在痛苦和癫狂的炼狱中。她加诸于他的伤害,她还远远没偿还到十分之一!
第九章
当陵拿着一张鲜红色封皮的聘书走进已是空空荡荡的、人走茶凉的“立竿”时,耿信涤丝毫不觉得奇怪,也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姜咏侬一见到“伊泰”的人,立刻充满了敌意:“你来干什么?”
陵饶有兴趣地四下打量着,为没有看到那个火爆的身影而稍感失望。
他看看眼前这只浑身的毛倒竖着,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扑上来的小猫,心里不得不佩服耿信涤看人的眼光。她手下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连这个调查报告上所说的最迷糊最无害的小女孩,在她困难重重的时候都变得强悍和坚定了。
“小姐,”他叫起来,“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记得你已经被解雇了。”
雹信涤制止平素温良,现在却怒火万丈的姜咏侬,把聘书合起来还给他:“我一直在等你来。”
陵还是满不在乎地笑着,心里却稍稍吃了一惊。她早已预知“伊泰”的行动,所以一直在这间空房子里等吗?
雹信涤平静地说:“只是没想到他会派你来。也对,”她歪着头,“除了你,他再也不信任任何人了。”
陵一笑,犀利地看着她:“这也是行告诉你的吗?”
她扶在桌边的手抖了一下,低声答:“是的。”
陵扯出一抹轻狂的冷笑,讥嘲中带着邪魅,挟着那刺目的鲜红聘书,大踏步而去。
她的表情安静,神态哀婉,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轻视的清新,宛如殉葬的圣徒般圣洁。
或许在分离的几年中,有什么东西涤清了她的灵魂,但是这也不能抹杀她曾犯下的罪过。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是如何与沈常朗相识的。
当他在纽约街头游荡、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时,发现街角有个人呆呆地看着天空。他好奇地走过去搭话,两人因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
他本来很轻易就能打败这个从未受过武术训练的人,但是他先松懈下来。那个看起来神情古怪、满面憔悴的小伙子打起架来,不似寻常闹事的街头惨绿少年,倒像是在宣泄或是排解什么。两人直打到天昏地暗,爬不起来为止。这时那个小伙子突然伏在地上埋头痛哭起来,不是因为打输了或是身上的伤在疼;而像是从浑沌、迷蒙、茫然中被打醒了一样。这一架把他打得青紫肿痛、伤痕累累;而神智,却豁然开朗了。
这是他们友谊的开始。后来他才知道,他受了很深的伤害。家人送他到加拿大读书兼疗伤,他却只是每天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偶然开车来到了纽约,在这个暴力的城市打了一场暴力的架,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一顿痛揍给治好了。
再后来,他们成了好朋友。在他退学进了公司之后,他就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到他当上总经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认识的沈常朗,一直都冷静、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富有魄力而难以亲近,他的世界除了自己,甚至连家人都排斥在外。
他并不想探究他的过去,尽避这是很容易的事。谁都会有过去,何必非要弄清楚呢。他在认识常朗之前的过去,不也曾是一团糊涂一团糟嘛,只是因为认识了他,才给自己灰暗而厌恶的生活重新找到了方向。
但是,有一天沈常朗突然病倒了。他当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生病的。当一个人的生活中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娱乐、没有休息,甚至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而把全副精力寄托在工作上的时候,积劳成疾便是迟早的事了。
他日日夜夜陪在高烧的常朗身边,细心地照顾他。昏睡中的常朗说着呓语,断断续续地,却始终没有停止过呼唤一个名字——“杏儿”!这个叫“杏儿”的究竟是什么人,让常朗如此魂牵梦萦,难以忘怀?
他发动了所有的关系网,全力调查常朗的过去,寻找那个叫“杏儿”的人。他急于想找这个常朗日思夜念的人前来探望他,以治疗他多日不愈的急症。
然而调查结果是他始料不及的。
原来那个杏儿曾经和常朗相爱,却敲诈了沈家一笔钱后抛弃了他!他恍然大悟。所以常朗被送出国后,仍然意志消沉、憔悴失神。他受的伤害何其深刻!
常朗病好后,他绝口不提这件事,小心翼翼地不再勾起他的伤心往事。谁知不久后常朗在报上看到了她的消息,她已经俨然是一个白手起家的成功的女强人了!而他从小最疼爱的表弟竟然在她的公司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