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朗一步一步走过去,感觉到心怦怦跳着。那一小段路,竟然如此漫长而难以到达:“杏儿——”他用舌尖舌忝著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很笨拙。
雹信涤倏地抬起头来,有两滴大大的闪着不知名光彩的泪珠就流了下来,可是她的神情却是激动又狂喜的。
“常朗!”她跳起来,冲进了他的怀抱,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忍不住低泣。脸上绽放着一种美丽得无以伦比的光芒,那眼神虔诚、热烈、真挚,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和滚动着。
他一呆,慌忙抢过那张薄薄的纸片。一行一行的科目后面,整整齐齐地写着成绩,在老古董教授的课程后面,龙飞凤舞地签着他评的成绩——优+!
常朗大受震撼,接着欢呼一声紧紧地拥紧了她。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投入他的怀中,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坚强又勇敢的她,流出这么美丽和狂喜的眼泪!
就这样抱着流着泪的她,用心感受着她的真情流露,听着她清晰又剧烈的心跳声,让他的眼眶也有一种潮潮的、湿湿的、有什么想要奔流而出的感觉了!
“董老师,喝茶!”常朗快手快脚地递上茶杯,老古董的右手还没伸到桌上就已经捉到杯子了。
他哼了一声,送到嘴边仔细呷了一口,还真是上等的牡丹绣球。
“董老师,给您笔!”林薇一看到他放下杯子,马上把桌上的钢笔拧开盖拿给他,笑咪咪地看着他。
老古董又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要打开课本备课了。
“董老师,开开灯吧。今天天阴,您的办公桌背光,对眼睛不好!”钟涛打开台灯,讨好地说。
“董老师——”
“董老师——”
“董老师——”
老古董忍无可忍大吼出声:“你们还有事没有?没有的话就滚出去!再讨好我也不会给你们多加一分的!”
三个人慌忙逃了出去,“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真是的!这几个孩子以为他有这么公私不分吗?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
老古董合上本已打开的教案,又想起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他们就是为她来的吧。
雹信涤?是的,今年惟一一个成绩全优的学生。坚忍、好强、努力、独立……具备了所有成功的先决条件。或许用不了几年,这个名字会让C大骄傲的。
第六章
随着考试的结束,耿信涤大学生活的第一个假期到了。
她又开始忙忙碌碌地打工,到处找兼职,以期在这段可全部利用的时间里赚到足够多的钱来供应自己那高额的学费。
常朗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是那样无法自拔地爱慕着她,仿佛生命中再也没有其他能令他关心和动情的事情,她的表现却依然淡然和冷静。
从来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会是这么辛苦。
尤其是被爱的女孩没有坠入情网的迷茫与挣扎、小鸟依人的妩媚,让他没有那种自己是个能被安心依靠的男子汉的感觉。
她是如此坚强,宁可辛苦工作至半夜才回到那间简陋的小屋,宁可独自忍受着辛勤的劳累,也绝不接受他哪怕是一分钱的帮助和怜悯。
坚强、独立又高傲。他也正是爱上这样的她,爱上这样性格的她。他可以等,等她一辈子,等她什么时候终于有时间了,终于有心情了,终于可以完全地向他敞开心扉,向他吐露那让他期待甚久的三个字,向他坦承她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在那之前,他可以放弃所有的愿望,放下所有的理想来帮助她完成她母亲临终的心愿。因为即使她不说,他也可以深深地感觉到,她的生活重心依然是学业,依然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午夜的小巷里,街灯暗暗地投在地上,让小屋的阴影时隐时现。偶尔几声野猫的嘶叫,让这个无声又有些阴沉的夜,平添了寂寞和寂静。
匆匆地,耿信涤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倦意赶往寄宿的小屋。她的脚步细碎,无法掩饰连续多日劳动的辛苦。然而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轻柔,焕发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光彩。她的心里,也正盈满无比的温馨感觉。
一想到常朗灿烂的笑容、开朗的眼神、热情的关爱,她立即感觉轻松了许多,就连沉甸甸的双腿仿佛也突然有了力气,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
她也感到了自己的变化,感到了从“电脑女人”变成一个普通女孩的幸福。而这种得来不易的幸福正是常朗给予的,是他教会了她如何生活。唉,她长舒一口气,深吸着暗夜里特有的清新空气。
抬头看看像是用亮宝石镶嵌的黑天鹅绒般的星空,几缕细细的雨丝飘飘地落在地上。
春夜时雨,这若是发生在一般的仰望星空的少女身上,恐怕足以使她们惊喜得叫起来吧。可是现在,她有些好笑地想,若不快些回去,虽然这雨不大,也足以让她浑身湿透了。
远远地,她看见有个黑影缩成一团,蜷在她的门口。
“常朗?”她惊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常朗慢慢地站起来,他冷得牙齿直打颤:“杏儿……”
她慌乱地推他进屋,刚要忙忙碌碌地找毛巾,倒热水,他已经抓住她的手:“我来。”
他熟练地找到毛巾,按住她不安分的身子,开始擦她短短的黑发:“今天一天天气都不好,你应该带把伞的!如果淋湿了会着凉……”
“好了,”她拦住他的手,拿下毛巾,“我根本没有淋湿,可是你的头发在滴水。”
她站起来,踮着脚尖,手指沿着他俊美的线条慢慢移动,轻轻地擦拭起他那头略长的发。她还是头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他的容貌。
一定是因为外面在下雨吧,她的声音也是破天荒的温柔:“怎么这么晚了还来?”
他委屈地看了她两秒钟,突然俯下头,温暖的唇像雨点般落在她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子、下巴,最后辗转在丹唇上流连。
带着不能吐诉的一丝痛苦,他好不容易才结束了这个吻,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前。他的声音低哑又深沉:“我想你了……”
她仰起脸,下意识里感受到从他怀抱里传过来的强烈的思念,她的忽视让他不安吗?“可是我要打工啊。”
他的眼神迅速一黯,低声地带着点请求地说:“那可以我接送你!”他再也不能忍受见不到她的痛苦。
他的神情让她充满了犯罪感,好像是她狠心要抛弃他似的。
“当然好,只要你不嫌麻烦。”她掩饰地从他怀里挣出来,看看窗外的雨,发现雨势很大,“雨好像不会停了,你——”她哼着说,“要不要留下来?我这里是上下铺两张床的。”
常朗的眼情迅速恢复了生气,虽然她说得拗口,但这是耿信涤第一次主动地邀请啊!
早上,耿信涤很早就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了。
春天到了,太阳出来得早了,给小屋带来淡绿色的光晕,照得窗台上摆着的含羞草格外的健康和有生气——奇怪的是,这株草自从被她接管了以后,居然缓慢、但是真切地开始茁壮起来!生长得一天比一天好——屋子里有着一派生机盎然的喜悦。
为什么喜悦呢?呵呵,她笑着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听着下铺均匀的呼吸声。这就是原因了。
常朗从那雨夜之后就常常光顾这里,每天坚持接送她到工作的地点,辛辛苦苦地等在外面;然后,通常晚上回到这儿都会太晚了,所以他就经常留宿在这间小房间里了。牙刷、毛巾、书本,他的东西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她的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