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地,她把已经被不知所措的小手卷成一团的笔记本,硬塞在耿信涤手中,急急地说:“还有上次谢谢你帮我解围!”转过身便想逃掉。
“等等!”耿信涤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叫住她。
那女孩美丽的眼睛里顿时像受了伤,怯怯地回过头,感到心里乱糟糟的。她不要她的笔记本吗?她学习那么好,她早该知道她不需要这个的!可是她是真的很想和她做朋友啊。
雹信涤看到她有些受伤地咬着嘴唇,长长的睫毛下渐渐浮起了莹莹的水雾,不知怎地竟想了那个大男孩的话。
她勉强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个微笑——可是面部肌肉显然缺乏锻炼,现在正不受控制地有些痉挛——她只好放弃了,轻轻地说:“谢谢你,林薇。”
“不……不客气!”林薇一下子高兴起来了,她还记得她的名字!那个若隐若现的微笑,更让她本来就绯红的面色烧了起来。她像是只小鹿似的,快活得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笑容?耿信涤模模自己的面颊,那里刚才差点抽筋。真的有魔力吗?眼光一转,常朗正忙着整理文件,一接到她的目光,他说:“这是最好的见面礼。”脸上有着会心的微笑。
从那一天起,林薇便形影不离地跟在耿信涤身后。
她是个很美丽的女孩,性格更是娇柔。耿信涤有时会奇怪,像她这种没脾气又害羞的胆怯女孩,怎么会鼓起勇气,和大家公认冷硬得像一块冰的自己成为朋友?但是她好像不管这些,只是每天开开心心地找她去吃午饭,练习电脑,对别人异样的眼光不加理会。
慢慢地,她有些了解她了。林薇的父母是很普通的公务员,一直盼到三十多岁才盼来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儿,自然宝贝得不得了。这种过分的宠爱和保护,让她变得惹人怜爱却缺乏自信。
有了林薇的陪伴,她也就不再刻意地躲避常朗了。只不过那男孩眼中放射的热力,已经越来越多地在注视她的时候显现出来。这个认知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一天午后的休息时间,两人到校园散步。
林薇把手挎在耿信涤的臂弯里走着。她只有一百六十公分,靠在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耿信涤身边正合适。仰起小脸,她很有兴趣地问:“小涤,你觉得钟涛这个人怎么样?”
钟涛?她努力想了想,不知道是谁。
“就是那个……追求……我的人啦。”不好意思的声音,像是在哼哼。
被她瞪跑的那个?
看出她马上要想歪,她赶快解释:“他没有再来骚扰我,他只是问了我一句话……”
雹信涤静静听着,这些事情是她所不熟悉的。
林薇的脸已经红得像苹果了,她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她呢,也没有问,就这样慢慢地在午后的校园里踱步。
罢刚绕到篮球场前,一个又惊又喜的声音打破了她们之间的静寂:“林薇!”
钟涛从篮球场上过来,避开耿信涤冷冰冰的眼光,目光径自射向躲在她身后的含羞带怯的小鹿:“你可以给我答复了吗?”充满期待的笑容,热烈地投向她。
林薇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地答应:“嗯。”眼睛直瞅着好友静静的脸庞。
她会怎么想她呢?前两天还哭着赶人家走,这会儿就动摇了?可是那天钟涛找到她,真的什么让她难堪的事情都没做,只是态度诚恳地请求——请求她做他的女友!当时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体贴地没有强迫她回答,她也就没有原来那么讨厌他了。
“那么你答应我了?”他热烈地追问着,眼看着她的头越来越低,竟然一转身扭动纤腰,一溜烟跑掉了。
钟涛愣在原地,为她无声的回答抓耳挠腮。
常朗一看到他丢下球赛,就跟了过来,这会儿正偷笑。
他咳了一下:“还不快追?”真是笨蛋,还整天以情圣自居,连这个都不懂!
“啊?是是是是是!”钟涛如梦初醒,欣喜若狂地追了上去,“等我一下,林薇!”
雹信涤一贯沉默着,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什么意识,在朦胧间有些觉醒了。她看着林薇前后态度的转变,面泛桃花的娇羞;还有刚刚被她吓走,这会儿就视她为透明人的钟涛,他的眼中就只看得见林薇。或许这是她永远也弄不懂的。
由于林薇和钟涛的走开,耿信涤发现自己必须和常朗独处了,几乎是反射性地,她立即拔脚准备离开这里。
“要不要打会儿篮球?”常朗追上去问。她又要逃了,每次一接近她,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内心在不断地排斥他。
“不,我没有时间。”迫于礼貌,她只好停下来,硬生生地转过身,毫不掩饰冷冽的眼神。
“篮球是很有意思的运动,可以锻炼人的反射神经和团队的协调性!”他热情地邀请,不在乎她的冷淡。
她立即知道了他的用意,他是想让她融到这个学校里,融到各色各样的学生当中去,不想让她像现在这样孤立。但这未免太一厢情愿了!
“不必了。”淡淡的口气,和他的反差甚大。
常朗看着她霜一样的脸,沉思了几秒钟,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嘴里嚷嚷着:“跟我来!”
雹信涤大吃一惊,不断挣扎。他们这一对奇怪的组合,让所有正在操场上有幸目睹的人完全模不着头脑。他们还没见常朗这样冲动地硬来过。
常朗一直拽着她跑到林地才放开她。
雹信涤被激烈的跑步弄得大口喘气,透明的脸上头一次有了血色。她大为光火,气愤愤地说:“你凭什么强迫我来这里?就凭你是计算机部的部长吗?”他可知道,一路上有多少人用异样的眼光,像瞅什么未知生物似的看着他俩?她痛恨这样的目光!
“来,看看这个!”常朗不由分说,又拉着她前行了一小段路。在他抓住她细瘦的手腕时,那里冷冰冰的温度让他难过,而且细瘦得令人不能想象。
“我才不看!”他这样突然地心血来潮,就可以扰乱她的生活了!
常朗第一次看到她喷火的眼睛,和绷成一条直线的薄唇,他是真的伤害她了。低下头,他说:“我只是想了解你,也让你了解这个……”
“‘了解’我?”她愤怒地说,“你有了解陌生人的习惯吗?还是喜欢多管闲事?难道强拉着我来这里就是了解我的过程?”
他歉意地看着她,单纯的脸上有着固执的神情:“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想要帮助你。”
“‘帮助’?”她像受到侮辱似的大叫,“你凭什么以为我需要帮助?你为什么这样自以为是?是想让我感激涕零地对你到处兜售的伟大情操三跪九拜吗?”
“不是的,”他急急地辩解,生怕自己又说错话,“我只想让你看看这儿的景色。”他环顾着四周,一片绿色的郁郁葱葱,到处充满着生机和活力。
“我明白你喜欢自然,也理解你热爱生命,可是你总是表现得这样淡然……”他是熟悉她的,尽避她拒绝承认。因为含羞草的事情,他看到了其他人或许永远也不会看到的她内心深处的一面。
她冷哼:“明白?理解?笑话!”表面上对此嗤之以鼻。心里却有一股隐痛,他为什么偏要撕下她的伪装,硬要闯入她的生活?难道她所企求的平静永远也得不到吗?!
“是的,是的!”常朗嚷了起来,发亮的眼神直逼她内心深处,“我明白!我理解!我懂!你现在明明很寂寞,明明很孤独,明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