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点!法柔,你不可能在乎那个人的,清醒点!……这只是幻想……”一面泼水让自己清醒,法柔一面催眠似地反覆告诫自己。
由于她的举动太突然,吓了一直陪在她身旁的莉莉一跳。“怎么了?辛西亚,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事!”法柔反手模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强自镇定地回答她,“只是突然有些头晕,可能是太阳太大的关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可是——”莉莉仰高了脸望着灰蒙蒙的天色,“根本没有太阳啊!”
一时答不出话的法柔只好耸耸肩,拉着莉莉,“走吧!再到别处逛逛去。”
走了有一段路,一直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莉莉,好不容易才问出口,“辛西亚,你告诉我,你刚刚有那种反应。是因为想到豪瑟吗?……”
法柔的脸色顿时一沉,“试探我的心意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吗?莉莉?”
“不是!当然不是!”莉莉慌得双手乱摇,“我是看你把自己折磨地这么辛苦,觉得很不忍心,其实豪瑟他,他——”
法柔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每次你拒绝他的时候,我看他也很难受;尤其,你不肯吃饭的那几天,他急在心里又说不出口,我从没看过他那个样子,都不像以前我所认识的豪瑟了,真的!”莉莉恨不得能掏出心证实自己的肺腑莫言,只有不断加重话里的肯定。
垂着脸的法柔默然不语,是因为不想让莉莉察觉到自己的丝毫动容。
“我在这里工作两年,看过很多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但他对一个人这么牵肠挂肚可是第一次,所以,我相信你在他心中一定有很特殊很特殊的地位,只是在你面前,他不知该怎么婉转表达他的感受,才会弄得你们之间总是冲突不断,可是,他真的是很有心的。”
“但我不要!”法柔终于忍不住,“我不要在他心里有什么特殊地位,而且,我之所以会一想到他就有那么激烈的反应,全是因为,因为,他杀死了我的朋友,你说,莉莉,换了是你,你能原谅他吗?你能原谅苟活下来的自己吗?”
莉莉不说话了,却盯着她好半晌,仿佛要从她澄澈的眼里确认她话中真意:“我知道,遇到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原谅自己,可是,”莉莉吸了一口气,神情转为严肃,“你有没有想过?辛西亚,其实这是两回事,若你拿死去的朋友,当成自己逃避豪瑟的借口,那么,你这是在污蔑她。”
莉莉这话说得很重,对法柔而言更如同当头棒喝,难道,一直以来自己只是在利用时琳做挡箭牌,好借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若真如此,自己是多么的卑劣可够,法柔不敢再细想下去,她发现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辛西亚!”莉莉突然拉住她,不让她再往前走,“我们回去吧!今天出来够久了。”
法柔察觉到莉莉脸上不自然的神色,无异是在提醒她,再走过去的地方是不能涉足的禁区,她不动声色地跟着莉莉回房,一面暗暗记下路径,心里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支开莉莉自己去看看,说不定雷茨就在那里。
在席间穿梭的酒侍,正以令人叹为观止的专家标准姿势为他们斟酒。手掌托住瓶座,大拇指扣住瓶底凹洞,伸得长长的手平顺优雅地在每个口径不怎么大的香槟笛形杯中,缓缓注入八五年份的沛绿雅。珠玉玫瑰红,然后精准无比地在泡沫正好浮到杯缘下方处一点点立即停止,结束这神乎其技的表演。
待捧着空酒瓶的酒侍毕恭毕敬地以正面倒退步伐过至一旁,身为主人的戈美兹端起酒杯,眼神转了一圈地梭巡过席上的每一个人。
“CHEERS!”最后,他看向豪瑟与洛昂,“敬我的两名手下爱将和值得期待的未来!”两人的表情大异其趣;洛昂一脸欣然地接受,豪瑟的这一杯开胃酒却喝得有点不是滋味,但他微妙的表现,大概也只有了解内情的戈美兹和他的侄女蔓蒂看得出来。
这里戈美兹名为“家宴”的晚餐,就只有豪瑟身边的法柔,和被蔓蒂别有用心拉来作戏的私人顾问拉宾-史密斯算是外人,两对分坐主人戈美兹的两侧,坐在哪一边都不妥。
最后只好坐在老板对面的洛昂,大有凑趣看热闹的兴味。
笔手的傍乜怎能不有趣呢!洛昂暗自庆幸并未错过这场即将上演的精彩戏码;豪瑟妒火中烧的旧爱终于和他强掳而来的新欢正式打了照面,光是台面下波涛汹涌暗中较劲,就足以使台面上满桌的法式高级料理相形失色,这种比喻虽然有点奇怪,但洛昂可以肯定,今晚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享用这一桌出自巴黎名厨之手盛筵的幸运者,他自己是其中之一,再来恐怕只有老神在在,打算置身事外的老板戈美兹吧!
席上的主人侃侃而谈,内容不外是些奢侈玩意或风花雪月的无关紧要话题,对识多见广,生性风趣的戈美兹而言。
掌握席间宾主尽欢的气氛本不成问题,倒是他的宝贝侄女动作频频:先是以鹰隼般的目光,将情敌上上下下地打量到坐立难安、食不下咽,后又不忘与身旁男伴风生谈笑,偶尔穿插今每个男人都心痒的亲呢举动,于是第二个如坐针毡的受害者出现了——无辜的拉宾自然不能明白蔓蒂找他来向豪瑟示威的用意,她今晚又确实过火地今他困窘,以至于少不了几许尴尬笑意,但即使蔓蒂使出浑身解数来进行她的表演,根本无动于衷的豪瑟也只当她不存在,偶尔加入老板和。
洛昂的谈话,可是更多时候是将他不自觉所流露出的殷殷眼神摆在法柔身上,既不避讳,更不掩饰,看在蔓蒂眼中,倒像反被将了一军,眼睛瞪得发直,冷眼旁观的洛昂不免觉得好笑,心想再聪明绝顶的女人碰上了爱情也难逃变蠢的命运。一转到这个念头,他差点儿要笑出声来,连忙藉故干咳两声,又让酒侍来为他再斟满香槟,这时刚好主菜上桌,戈美兹已是食指大动,迫不及待了。
那名自巴黎餐饮名店“镰刀”延请而来的大厨,为迎合主人戈美兹对号称拥有“世上最颓废口味”的松露之喜好。
除了红酒烧兔肉,女乃油龙虾与火烧小牛腰外,其他菜色一律是属于这稀世珍肴的松露口味:松露烘蛋、松露馅饼,还有一只由主厨亲自以一个大银盘端出来的松露火鸡。
“来,大家别客气,”戈美兹热心地招呼着,“可别错过这些巴尔札克闻了都会直流口水的佳肴。”
“巴尔札克?”蔓蒂挑了挑眉,“舅舅你讲话也太夸张了吧!不过是些法国乡下来的草菇嘛!”
“这你就不懂了,蔓蒂,”戈美兹一脸教训意味,“你说的这些‘草菇’,一公斤可要好几千法郎,而且,它还有神奇的特殊功效呢!”
对老板强调的“特殊功效”早已心领神会的洛昂,忍不住打趣道,“老板,请我们吃完这一顿,不怕今境天翻地覆呀?”
久经世故的蔓蒂有洛昂这么些提示自然一点就明。放软了声音明知故问,“那舅舅你告诉我,这些‘草菇’到底有多神奇嘛!”
一面娇滴滴地问着,她桌底下月兑去高跟鞋的脚一面不安份地磨蹭着豪瑟的腿。
“是松露,什么草菇草菇的!”戈美兹纠正她。
已感觉到桌底下蔓蒂放浪情妇式挑逗的豪瑟,不负他对面金发尤物的期望而有了回应:“把你的香槟给我。”他低声对法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