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阻止了周姬与快速集结在堡前警卫队一触即发的危险对峙,神情虽快乐却并不吃惊,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接她。
整日和李宇呆在一起的路伯纳知道李宇只有在海上和德克罗克清醒过,不可能把她本身还安全的信息传到幽兰。其实也不用她亲手发出信息吧,光公爵的盛大婚礼与暗杀事件所出现的异国新娘就会让敏感的海兰不远万里渡海到异国前来确认了。
路伯纳小口小口喝下尤利安端来的一杯清水,才发现小厮衣冠不整,是自己说梦话又吵醒他了吗?
放下杯子,路伯纳道:‘尤利安,你还去睡觉吧,现在应还是半夜呢。’
看到小厮不放心的眼神,路伯纳保证道:‘我没事。’
只是每夜每夜做与现实相反的梦罢了。
第十章
四年后。
尤利安在杯中加上茶叶,小心地冲泡了几杯绿茶。他提了灯,向书房走去。黑暗之中,灯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巨大而扭曲。
这所豪华的房子不知是由哪个贵族逃跑时留下来的,看样子走得非常仓促,屋内虽凌乱不堪,但破坏得并不彻底,许多桌椅还可以使用,墙上也竟有几幅画斜挂着,没来得及拿走,据识货的人研究,那几幅画可是百年前名家的真迹哩。
目前德克罗克的全国战争已打响,路伯纳公爵以巴布罗比为根据地,向北打垮了大贵族苏西伯爵与布莱思伯爵,夺得奥皮恩格、伊图拉两州,集中七十万兵力,西征擒获了布兰卡上将,取得郎多尼亚、特里尼达、罗博雷三州。进而把朱西斯伯爵与乔利安伯爵联合军队压在利拉罗河以南。
但就目前战事状况来看,情况并不乐观,路伯纳公爵领导的年轻军队与联合军队正是南北对抗的僵持阶段。
敲了敲书房的门,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尤利安托着茶盘走了进去。书房中央的桃木方桌周围或站或坐了七八个军官,他们讨论著目前自己军队的兵力和部署状况,交换敌军的情报,而后由路伯纳公爵(如今他官位已升至上将),进行布置下一阶段行军的方针和目标。
尤利安把茶杯轻轻放下,他抬眼悄然看了一下坐在上首的路少爷。年轻的上将正听着部下的报告,看着桌上的地图沉思着。
‘咦?尤利安现在长这么高了埃’伸手取杯喝茶的图库曼中将看了看想悄然退去的小厮一眼,惊讶地说道。
这句话打断了原本凝重的军事会议,众人的眼睛都盯向那淡黄色头发的小厮。
‘啊,他真的是尤利安,我记得两三年前他还个子小小的埃’站立在公爵身侧瘦小精悍的坎尔伯少将这才注意到对面的青年是尤利安。
‘嗯,以前的尤利安娇小可爱,如女孩子般,没想到现在长得比我还高。’偶尔会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公爵的杜比斯少将惋惜的道。
幸亏长得比你高大些。尤利安心想。
在人影交错、光与影摇曳的书房中,在紧张的军族生涯间,众将或坐或站的低声谈笑着,小小偷闲一下。
众人之口的尤利安,如今因跟随公爵几年征战,成长的身体变得坚实而有韧性,身高已有逼近公爵之势。原本少年型可爱的圆脸,此刻变得棱角分明,英俊脸上冷漠的表情颇得冷面管家的真传。
仿佛短时间内,尤利安就退去青涩的外表,成为出色的英俊青年。
‘比起尤利安惊人的变化,路将军好像一点没变埃’杜比斯少将的眼又调回到公爵身上。
金发的贵族如今已二十一岁,脸型还是如女孩子般柔美的轮廓。仿佛违背自然规律似的金发公爵的容貌、身形、声音还是如十七岁少年的模样,修长略瘦的身材,绝美的略带些稚气的脸,磁性的金属质感嘹亮的声音,白皙润华的皮肤,如时间停止般。不再生长及改变。
‘记得掳获布兰卡上将时,他还以为审问他的路将军是小孩子,是我们故意羞辱他呢。’
‘若像你那老头子的模样,更应觉得悲哀吧。’
‘艾芳,你这就不懂了,我这叫少年老成。’虽才三十岁,已有些谢顶的汤姆斯准将一本正经的道。
加入谈论的是房中惟一的女性,她虽穿军服却无官衔。她是郎多尼亚州上层贵族艾家的独生女,在路将军与布兰卡上将作战时,她作为内应帮助公爵生擒了布兰卡上将,是个极为聪明美丽的女性,如今她作为参谋呆在路将军的阵营中。
‘还是英俊的男子颇为吃香哩,嫂夫人不知会不会担心。’
汤姆斯准将是两年前正式投入路伯纳公爵门下,传言中这位绝美的公爵早巳成婚了,新娘为异国少女。目前在这所房子中青年军官并没人见到过公爵夫人。但一般已婚男子受女性欢迎,别人就习惯性把他的老婆搬出来调侃。
‘不,她不会担心。’路伯纳公爵美丽的脸上没任何波动地正面回答部下的玩笑话,他目光转向站立着的身材高大的青年道,‘尤利安,你下去准备一些餐点吧,我们大概会讨论很久。’
汤姆斯也笑笑地看向尤利安,却看见小厮淡黄色留诲下的双眼狠狠地瞪向他,不觉呆怔了一下。他……做了什么事惹尤利安生气了吗?
可恶!可恶!可恶!
尤利安似泄恨一般,脚步重重地踏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手中的灯火随小厮的脚步而忽明忽暗的摇摆着。
为什么呢?已经过了四年了啊,他是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李宇走后,路少爷还是像以往一样吃饭、睡觉、工作,甚至连初见李宇时不时发呆的症状都没了,一切都变得正常。
初时他不明白,反而庆幸着少爷摆月兑了那个异国少女。渐渐的小厮才觉得不太对劲,他所侍奉的少爷表情、动作、情感像隔了一层透明玻璃似的,看似真实,却触模不到。
李宇离开了,带走了少年的灵魂。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他才有些明白乔伊管家所说的一句话:‘如果少爷能哭出来的话就好了。’
在那时的尤利安心中,作为神般存在的路伯纳,怎可以有那种怯懦的举动。而且确切的路少爷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如果少爷会哭泣、愤懑、痛苦、颓废、怨恨就好了,如寻常男子受到挫折般酗酒、摔东西、打架、责骂人就行了,那表示少年的心还是活着。哭泣过后会微笑,愤懑过后是宽容,痛苦过去是遗忘,颓废过去是振作,怨恨过去是淡然,无论出现什么样的负面情绪,就表示他渴望着正面的感情。
心灵受再大的伤害,在时间的魔力下,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而如机械般生活的路伯纳,他的心是空的。
除了李宇,没有人可填补到那心中的空洞。
汤姆斯偶尔提到的公爵夫人,路伯纳无任何反应,反而见尤利安受不了心中的郁闷。
为什么啊,人不是独自来临到这个世界上的吗?为何总会不经意发觉到有把心中自由和独立的信念击碎的人呢,渴望着人生轨道与她重叠。
人明明是不同的个体,有不同的思想,却为何为另一个不相干的个体快乐而快乐,痛苦而痛苦呢。
如果少爷永远都遇不到李宇的话,他永远都会是高傲自信完美的爵爷埃这种事情想千遍万遍,除了懊怒外一切都无济于事。
除了那如风一般的女子回到少爷身边,别无他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