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心……羽心,我快掉下去了,快一点……”
“姐姐,我要抓住你了啊!”
就在羽心小小的手伸出去时,夏光心突然慌乱地一把捉住了她,并且奋力地拉住她小小的身体,企图让自己能够再重行攀回树上;但这一用力不但没让她更牢地攀住树干,反而将羽心拉下了树,往崖底坠落。
“啊——”眼看着这可怕的一幕,曲静言完全吓傻了,只是不停地尖叫,然后呆看着夏光心的手再度渐渐支持不住地自己往下滑。
就在这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曲静言身旁划过,带起一阵风。
阎子曜远远地就看见了羽心自不量力的行为,他飞奔而来,但却眼见光心一把将她从树上拉了下去,只见她小小的身子直直地往悬崖坠下,他就连喊的时间都没有,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子曜,快救我——”见到飞奔而至的人是阎子曜,夏光心立刻哭喊了起来。
“羽心!”他像是完全没见到夏光心般地冲至崖边向下大吼,但很快他就发现她的衣服被勾在一棵凸出崖壁生长的树上,岌岌可危。他立刻捉住崖边坚韧的蔓草,并尽力将身体向下探。
“子……子曜哥哥,姐姐她……”听见叫唤,羽心缓缓抬起头望着他,可她叫的却不是救命,而是顾念着自己的姐姐。
“你别动!”看见她轻微一动,那棵还很弱小的树立刻发出将要断裂的声音,阎子曜立刻大吼阻止。
“子曜——”见到阎子曜竟不顾自己,只是一心要营救羽心,夏光心哀戚地叫了一声,手再也支持不住地滑开了树枝向下坠落。
“光心姐姐!”在夏光心掉落时,羽心小小的手想也没想地就伸了出去,想捉住从眼前下坠的夏光心,而就在她捉住扁心衣角的瞬间,她整个人也从后被阎子曜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住。
“姐姐——”她尖喊,睁着大眼望着夏光心向下坠落,然后看着她的身体一路碰撞凸出的崖壁,最后以可怕的模样摔落在谷底。
阎子曜也同样目睹了这一幕,但他只是将手中的羽心抱得更紧。
“啊!姐姐、姐姐……光心姐姐——
她不会忘,一辈子不会忘记光心可怕的死状,以及羽心哭得昏过去前的哭喊声,还有——阎子曜几乎完全不理会更光心、只顾着羽心安危的举动。
那之后,羽心就发了高烧,梦中呓语不断,在加护病房中住了一个星期之久,几乎不治。可是当她清醒过来时,却完全忘记了有关夏光心所有的一切。
曲静言望着窗外,再度深吸一口烟,那场意外的记忆从未自她脑海中抹去。
“为什么我会不记得?我不该忘记的……”夏羽心在一阵沉默后缓缓开口,此时她的眼中竟没有半滴泪水,但她向来晶亮的黑眼瞳却是无神得可怕,就像一个连生命都不想要的人般空洞无神。
“医生说你是惊吓恐惧过度,自动从记忆里删除了这段可怕的回忆。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你是天生的千金大小姐,受不得任何惊吓,只要是对你有害的记忆你就会自行删除,所以你才会活得这么快乐,抢了姐姐的未婚夫也一点都不知情。”看着她苍白得吓人的脸庞,曲静言尖锐道。
虽然说夏羽心害死夏光心的事完全是捏造的,但她从此在记忆中删除夏光心却是不争的事实。那种可怕的坠崖画面实在不是一个四岁大的小女孩可以承受的,而当时医生则极力建议大家配合她失落的记忆,不要再触动她脆弱的心灵。
“自行删除有害的记忆………”夏羽心喃喃地重复。“像假的一样,听起来就像电影的故事情节,一点也不像是真实的事。”
原来,她竟是这么任性的人,害死了自己的姐姐,还抢了子曜哥哥……
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让她自己这个杀人凶手得到原本该属于光心姐姐的幸福,更不可能厚颜无耻地接受子曜哥哥的关怀,她就连当替代品的资格也没有。
一直以来,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么可恶的人,总觉得自己的迷糊顶多是周遭人的小小笑话罢了。但如今,这一切都崩毁了,在所有幸福生活的背后,原来有这么一段罪恶的过去。
所有的人都原谅了她,但她不会这么轻易原谅自己的!
“对你这千金小姐来说当然像故事,反正世上所有的悲伤与不幸在你看来,全该是电影或小说里才会发生的事。”曲静言依然没有放下尖刻的言语刺激。
那时的事当然像电影里的情节,但不是她所捏造的那一部分,而是当时只有四岁的夏羽心竟会有这么美好无惧的心,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救夏光心,就连一分犹豫也没有。
为什么,世界上有人可以美好到这程度?
不只是外表美丽,就连心地也是万中选一的纯善!
“言姐姐,你很恨我是吗?”听了曲静言尖锐的言词,夏羽心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地问。
她明显地感受到那股恨意;那种恨,透过言语和目光让她觉得全身都好疼痛。
但言姐姐恨自己也是应该的,因为光心姐姐可能是她的好朋友,而这么多年来她却必须配合着隐藏这一切;或许是她现在抢夺了子曜哥哥,才让言姐姐彻底无法忍受,所以才会说出这些大家极力隐藏的事。
如果言姐姐这么恨自己,那子曜哥哥呢?他一定更不能原谅她吧?可是,他还是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虽然有些冷淡,但依然从小照顾着她,而现在竟还要娶她!可能她真的和光心姐姐长得很像,所以他才想在自己身上寻求光心姐姐的影子,但她不能忍受自己无耻地接受这一切,她得到的已经太多了。
虽然很不应该,但她觉得昨夜的事根本就是上天一再给她的恩赐………
恨她?夏羽心的问题让曲静言在心底冷笑起来。她当然恨她!
自从那件意外过后,子曜就对羽心刻意冷淡疏远,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心里的人是夏光心的原因;而那时他会抢先救起羽心,也是因为她年纪小。可是她想错了……不,或许是她一直在自我蒙骗,因为如果在他心里,光心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不可能在她这么危急时置之不理。
我爱你,一直都只爱着你!那张字条上的字不停地在她脑里打转。
原来是她误会了,从来,他的心里就只有夏羽心一个人,只是这十五年他对夏羽心的不闻不问让她产生了误解!
没得到曲静言的任何回答,但从她醒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就该知道答案。夏羽心于是没再继续同样的问题,只是淡问:“子曜哥哥不在!”
经过昨夜那缠绵的温存,若是以前的她一定会追问、在意子曜哥哥为什么不在她身边?但在得知自己害死亲姐姐的事后,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而或许他不在,对她来说也是另一件恩赐,因为在得知这一切后,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嗯。”曲静言吸了最后一口烟,冷冷地从鼻子里应了一声。
“我想静一静,单独走走。”说着,她就从床上爬起,完全没再看曲静言一眼,甚至就只穿着那扣了一半的衬衫、光着脚丫像幽魂般缓缓往门外走去——出了房间的门,又再出了大门,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她没有目标,但想从这世上消失的渴望却比昨夜大得太多。
现在,她要带着这罪恶之身离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她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不被人找到,但她只是想走,不停地走,这样或许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