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我又变得异常紧张。
我拿掉垫子,拿掉活动的结。我用那只好手拉直绳子,让它离开石壁五、六尺远,用脚踩住。
同时,我从口袋里掏出小纸盒,打开。
三个活动的光晕相继升起在墨也似的夜空中;我看见黄萤沿着山腰上升,上升。它们的淡红色的光环轻飘飘地滑动着。一个接着一个,打着旋儿,消失了……
“你累了,中尉先生。放下吧,让我拉着绳子。”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从我身边钻了出来。
我望着他那高大乌黑的身影,簌簌地抖了好一阵,但是我并没有松开绳子,我已经感觉到绳子的远处动了几下了。
“放下,”他专横地说道。
说着,他从我手中夺过绳子。
这时候,我真不知道我成了一付什么模样。我站在这个漆黑的大幽灵旁边。你说我能怎么办,我的肩膀月兑了臼,此人的敏捷有力我也知道。再说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见他弓着身子,用两只手,两只脚,用全身的力气拉直绳子,比我自己做得好多了。
头上一阵窸窣声,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下来了。
“好了,”塞格海尔—本—谢伊赫说着,用他那有力的胳膊抱住那小黑影,放在地上,松开的绳子来回撞着绝壁。
塔尼—杰尔佳认出了图阿雷格人,申吟了一声。
他粗暴地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话,偷骆驼的贼,可恶的小苍蝇。”
他抓住她的胳膊,转向我。
“现在来吧,”他口气蛮横地说。
我服从了;在短短的路上,我听见塔尼—杰尔佳吓得牙床骨格格作响。
我们到了一个小山洞前。
“进去吧,”图阿雷格人说。
他点着了一只火炬,我借着红色的光亮,看见一头绝美的骆驼,正平静地反刍呢。
“小家伙不笨,”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指着那牲口说,“她会挑最漂亮、最有力气的。但是她丢三拉四。”
他把火炬靠近骆驼。
“她丢三拉四,”他继续说,“她只知道套骆驼。可是没有水,没有吃的。三天之后的这个时候,你们三个都会死在路上……而那是条什么路!”
塔尼—杰尔佳的牙不再打战了,她又是害怕又是怀着希望地看着他。
“中尉先生,”塞格海尔—本—谢伊赫说,“到这儿来,挨着骆驼,让我对你说说。”
我走到他身边,他说:
“每一侧有一个盛满水的水袋。尽可能地节省用水,因为你们是在穿越一个可怕的地方。有可能走五百公里还见不到一口井。”
“这儿,”他接着说,“在这些口袋里有罐头。不很多,因为水更宝贵;还有一支卡宾枪,你的卡宾枪,先生。尽量拿它只打羚羊。现在,还有这个。”
他打开一卷纸;我看见他低下了戴面罩的脸,他的眼睛微笑着,望着我。
“一旦走出圆圈,你想往哪儿走?”他问。
“往伊德莱走,上次你碰到我们,上尉和我的那条路,”我说。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摇了摇头。
“我料到了,”他轻声说。
他补充道:
“明天日落之前,你们,你和小家伙,就会被追上杀死,”他冷冷地说。
他接着说:
“往北,是霍加尔,整个霍加尔都服从昂蒂内阿。应该在南走。”
“那我们就往南走,”我说。
“你们从哪儿往南呢?”
“从锡莱和提米萨奥呀。”
图阿雷格人又摇摇头。
“他们也会在这边找你们的,”他说,“这是一条好路,路上有井。他们知道你认识这条路。图阿雷格人肯定会在井旁等着你。”
“那怎么走?”
“这样走,”塞格海尔—本—谢伊赫说,“应该走从提来萨奥到廷巴克图的那条路,离这儿七百公里,往伊弗卢阿纳那个方向,如果朝着特莱姆锡干谷走,那就更好了。霍加尔的图阿雷格人的活动区域到那儿为止,阿乌利米当的图阿雷格人的活动区域从那儿开始。”
塔尼—杰尔佳的细小然而倔强的声音响起来了。
“就是阿乌利米当人杀了我们的人,使我沦为奴隶,我不愿意从阿乌利米当人的地方经过。”
“闭嘴,可恶的小苍蝇,”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严厉地说。
他继续说,总是对着我: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家伙说的不错。阿马利米当人是很凶悍的,但是他们怕法国人。他们很多人都和尼日尔河北面的哨所有关系。另外,霍加尔的人正跟他们打仗,不会追到那边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必须在阿乌利米当人的活动区域内踏上去廷巴克图的路。他们的地方有树,泉水很多。如果你们到了特莱姆锡干谷,你们就可以在一个开满金合欢花的山丘下结束旅程了。再说,从这儿到特莱姆锡干谷,路程要比从提米萨奥走短,而且是一条笔直的路。”
“是一条笔直的路,的确,”我说,“但是,你知道,走这条路,要穿越‘干渴之国’。”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不耐烦地挥挥手。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知道,”他说,“他知道干渴之国是什么。他知道,走遍了撒哈拉的他也会在经过干渴之国和南塔西里的时候发抖。他知道骆驼会在那儿迷路、死亡或者变成野骆驼,因为谁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找它们……正是包围着这个地区的恐惧才能拯救你们。再说,必须作出选择:或者在干渴之国冒渴死的危险,或者在其它任何一条路上肯定被扼死。”
他又添了一句:
“你们也可以留在这里。”
“我的选择已定,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我说。
“好,”他说,又打开了那一卷纸,“这一条线的起点是第二个陆地圈的开口,我将带你们去。它通到伊弗卢阿纳。我标出了井,但你别太相信,因为许多井是干的。注意不要离开这条线。如果你离开了,那就是死亡。现在,跟小家伙上骆驼吧。两个比四个声音小。”
我们在沉默中走了很久。塞格海尔—本—谢伊赫走在前面,他的驼骆驯服地跟着他。我们连续穿过一条漆黑的通道,一个狭窄的山口,另一条通道……每一个人口都被乱成一团的石头和茅草掩藏着。
突然,一股烫人的热气在我们鬓边飞旋。一缕发红的、暗淡的光亮照进了正在结束的通道。沙漠就在那儿了。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停下了。
“下来吧,”他说。
一股泉水在乱石中发出淙淙的响声,图阿雷格人走了过去,把一只皮杯盛满了水。
“喝吧,”他轮流递给我们。
我们喝了。
“再喝,”他命令道,“这也是节省袋子里的水呀。现在,力争在日落之前不要渴。”
他检查了骆驼的系带。
“一切都好。”他低声说,“走吧,再过两个钟头,天就亮了,你们得走出人们的视界。”
在这最后的时刻,一阵激动握住了我;我向图阿雷格人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塞格海尔—本—谢伊赫,”我低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外
他退后一步,我看见他的阴沉的两眼闪闪发光。
“为什么?”他说。
“是的,为什么?”
“先知允许义人,”他庄重地回答道,“一生中有一次可以让怜悯心战胜责任心,塞格海尔—本—谢伊赫为了曾经救过他的性命的人利用这种许可。”
“那么,”我说,“你不害怕我回到法国人中间以后,我对他们说,我泄露昂蒂内阿的秘密吗?”
他摇了摇头。
“我不害怕,”他说,口气是嘲讽的,“中尉先生,你对你们那里的人知道上尉先生是如何死的这件事是不会感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