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己二度晕眩、幽幽醒来之际,所有的恨怒悲愤又如影随形紧迫而来;她利用了天烈吧!只因瞥见门旁那一双仍然深邃而焦急的目光,恨意怒攻之下……
“天烈,对不起,这世上,我欠你最多……”她喃喃念道。不禁回想之前——
当护土玛姬问她要不要唤谁进来时,她马上回答:
“都不要……”
玛姬照办后又溜了进来,柔柔地帮她擦汗,以及泪!温暖黝黑的胖手及温煦笑容,让在异乡为客的她产生无比的亲切感。
“谢谢你……”她觉得好感动。
“不用客气,我喜欢你呢!中国女圭女圭,你跟我小女儿一般年纪吧?大概是十七、十八岁吧!”玛姬和她聊了起来。
“噢,不,我还要大上十岁呢!”她轻呼,难道她的短发看来真有如此的稚女敕?
“天哪!你们东方人实在令人看不出年龄,真是太神奇了!这么说来,先前在外砂吵架的那两个东方男人,也不是青少年喽?”
“吵架?两个东方男人?”她马上听出异状。
“是呀!那两人就是你的朋友嘛!他们从昨晚送你急救以来,就不眠不休地在外头等你清醒;好不容易你醒过来了,但又昏了过去,他们就在走廊上吵了起来。才上午八、九点耶!把我们的病人都吓倒了,这两个家伙真该死……”玛姬愈说愈起劲,她又道:“可是我看他们实在不像是故意要吵架的,应该是因为关心你吧。尤其其中一个,跑起来还有些跛的,还有他的左手,以我的专业眼光准不会错,他的左手绝对是装了假肢,他这样手脚残废的人,跑起来却是挺吃力的……”
假——肢?
这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
那绝对不是天烈!那么就是——
皓磊?是皓磊?!
她痛苦地在内心呐喊——
皓磊,我终于明白了,知你的人莫过璨筠,我知道你为何要这样欺骗我了。你是可恨,但又是如此——可怜!
她再也不能压抑悲伤,大声地哭了起来。
“中国女圭女圭,怎么了?别哭哪!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玛姬,谢谢你,你告诉了我一件——十分重要的消息。你可知他们现在人在哪?”她经过痛哭,声音稍显沙哑。
“我说你不想见他们,他们就往外头去了。”
“可否陪我去一下……”刹那间,她的女性自立意识突然间全复苏了起来。
她不想再处于被动局面,这五年来,她受够了。
此刻正是她主动掌握前程、幸福的开始;她不会再让椎心刺骨的折磨与痛苦如鬼魅般侵蚀她的心灵。
老天爷待她还是不错,一切都不算迟!
“玛姬,再次谢谢你……”当她被扶向窗边,可以清楚地看见两人的动态时,她由衷感激这位好护士。
“不用客气,中国女圭女圭……”玛姬不再说话了,因她看到这小女孩又全身颤抖地恸哭起来……
她是哭了,哭得凄切,哭得肝肠寸断——但却比五年来的哭泣要来得踏实多了。
看着秦皓磊——他虽然手脚残废,但丝毫无损他的英俊帅气;在她心中,他永远都她最强、最好的秦哥哥!
皓磊,他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他的自作聪明,把他们两个人都害得惨兮兮的,他知不知道?而现在,她不会再让他逃离她的手掌心了,绝不!
念头一起,她突然开心地笑了起采,何时她变得“八爪女”姿态了?好个新女性!
对了,还有皓磊身旁的天烈,这才是让她为难的问题;该如何做,才算圆满解决呢?
“玛姬,我想出院,可以吗?还有,我的入院申请书中是否有保证人的住址呢?”欧璨筠突然觉得要先抽离他们两人的包围,她才能清楚地想通事情。
玛姬兴味十足的望着她,说:
“你身体还满虚弱的,不过,精神已经不错了,看你已有笑意——我代医生准你出院。还有,那两个男孩的住址都有,我可以帮你调出来。对了,要不要顺便帮你保密,连带“装傻”一下呢?”
她一听,再度落泪,并给玛姬一个大大的、女儿母亲才有的热切拥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有缘千里来相会”呢?海洋彼岸,一样有交心之人可以结识呀!
双方都留下联络地址及互相拜访的承诺后,她动作敏捷地先回饭店,打点所有行李,然后再度风尘仆仆地赶到眼前所处之地。看着那幢独门独院,和周遭房子相似的房子——她从小鲍园的座椅上缓缓站起,慢慢地向前走去。
那是皓磊住的地方,她——先来看看!
天烈及皓磊现在一定都在拼命地找她吧!抱歉,就先让他们忙一下吧!不先整顿好自己的心绪,只怕她无力面对他们两个……
当她在那片理得平整的草坪上徘徊,又望着别出心裁的盆栽发呆之时;突然里头有人开门出来,是一位东方老太太。
老太太总觉这女孩子似曾相识,她忍不住上前询问:
“小姐,你是中国人吧?”她用极简单的英文问着,满面和蔼可亲。
“是的,您好,打扰到您了吗?”抱歉。”欧璨筠马上用中文回答。
“不会、不会,你找人是吗?”老太太也改用中文,而且靠近她,老花眼镜下的一双眼眯得紧紧地,不待欧璨筠回答,她惊呼:“你——你要找皓磊吧?没错、没错,他住这儿。”
这回该欧璨筠万分惊讶了,这老太太竟能说出皓磊的名字,她见过自己吗?怎会知道她要找皓磊?
“来,来,先进来坐!”说完,老太太就热心地拉着欧璨筠往屋里头去。而欧璨筠还一头雾水,根本不知要如何拒绝她。
屋内很宽敞,光线也很好,除了舒服的美式原木家具外,还有二角另设神位香案,慎终追远的观念异乡仍然不变。“皓磊昨晚没回来,可能又睡在工作室了,你等等、等等呀!”老太太又端了一碗点心过来。
“谢谢你!皓磊他——现在在做什么?他住这里……”她现在只想好好了解秦皓磊这几年来到底是怎么过的。
“皓磊这孩子可怜哪!五年前出了车祸,手脚都被锯掉一截,从出院到复健,一共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能再去读书,还好了争气,拿到了建筑硕士,又考上了建筑师执照。现在,他和几个同学合开建筑师事务所,整天忙得天昏地暗的——简直不要命了。唉!是我硬要他住这里的,这孩子没爹没娘的,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或多或少可以盯着点……”
看这老太太对秦皓磊亲如慈母,欧璨筠深深为他庆幸。看来,皓磊这几年一定不好过,也和自己一样,想藉工作忘掉一切。
“这孩子真是好哪!想我几年前在街上心脏病突发,来来往往的人多的是,就是没一个愿意伸出援手,就只有皓磊见义勇为,马上为我急救,又快速送我到医院,我才得以捡回这条老命,他对我的照顾呀!简直比我的亲生儿子还好!”老太太喝了一口水,又继续和善地说:“我这房子有几间房本就出租给中国人——唉!老伴住院了,儿女又各自成家在远地,我总要找些伴来住,以排解我的寂寞;但没一个像皓磊一样和我那么投缘、那么有话可聊;他还常常帮我打理内外,他真是什么都好,就是除了满不讲理地硬塞房租给我……”
欧璨筠听了,动容一笑。皓磊一固执起来,那真是气死人——她绝对会相信老太太所言不假。
老太太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