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多一点做什么?你还是快去找你的苏珊大小姐吧!像我这种苦命的人,你就不要再戏弄了。”青月皱着眉扁着嘴哀怨的瞪着他。
“我没有戏弄你.真的真的,拜托你不要哭.”麦特满头大汗。
“你走吧!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青月转身背对着他。
麦特困在原地,不想看她哭泣,更不想就这样回去,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一切都会回归到原点,不,也许比原点更糟。“你说过,我的痛苦你不懂,你的痛苦我也不懂。但是,如果不试着说出来的话,又怎么会糟呢?上次我没问,这次我不想假装没事的走开。”
“即使是丑陋不堪的事?”青月额声问。
“不管是什么,我都想知道。”麦特伸手拭去她脸颊的泪。
青月转过身,他热切的双眼看着她,他冷冷的手指轻抚着她,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拉着她坐到路边的长椅子上,让她的情绪平缓下来。
虽然冬阳和煦,但是山风甚凉,特别是要说起伤心往事,青月凝视前方,思绪回到了从前,那个不快乐的童年。
“医生说,记忆是人格最重要的构成要素,即使悲惨的经历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是一旦忘掉了,那个事实就再也影响不了那个人了,所以将不会再悲伤、害怕。”青月淡淡的说。
“没错,我的心理医生也这样说过,他说逃避也是一种自我保护。”麦特看见青月疑惑的表情,补充说明,“在英国的时候,我看过好几个心理医生,他们说的理论我差不多都会背了。”
“难怪到了这种地方,你一点也不惊讶,大部分的人早就吓跑了。”青月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要说别人了,连我自己都想离我自己远一点。”麦特自我嘲解。
青月笑了,觉得没那么难堪了,于是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青月的母亲二十岁认识她父亲,热恋中的两人立刻就结婚了,婚后她才发现丈夫脾气不好,稍不顺心就暴跳如雷,刚开始是辱骂,后来就变成拳打脚踢。
“记忆中我老是跟着妈妈躲到外婆家,可是不出几天爸爸就会出现强行带走我们,虽然报过几次警,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我妈不想也不敢告我爸,她总是说等过一阵子就好了,等他老了就好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一再的原谅他。”青月激动的握紧拳头。
“他会打你吗?”麦特的声音有些干湿。
青月点点头,悲伤的说:“因为怕被打,所以我拼命的躲着他,他找不到我就打我妈出气,我妈为了保护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真好,还有人护着你……”麦特的口气相当羡慕。
“这样让我更难受、更自责呀!只能任由父亲对母亲施暴,指责母亲的软弱,其实胆小没用的我也不敢面对凶暴的父亲呀!”
“只有被伤害过的人才知道那有多痛,痛到什么也不敢想,只希望一切赶快过去。”
“如果真的会过去就好了,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不到苦难的尽头。”青月感伤的说。
麦特默然点头。
“高一那年,期末考考完,我回家拿东西,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又在打我母亲,我气疯了,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吓他,他很生气,说要好好教训我,在抢夺中他杀伤了我……”
麦待想起她背上淡淡的伤痕。
“看见我全身是血,从不反抗的母亲抓狂了,她疯狂的挝打父亲,在混乱中父亲也杀伤了我母亲,闯了祸的父亲送走了,后来还是邻居送我们到医院。接下来的日子里靠舅舅的帮助,不然我们母子恐怕早就饿死了。”身子一震。
青月鼻头一团,便咽的说:“身心早就到了极限的母亲,受到这样无情的重创,整个人崩溃了,过了好久才稳定下来,医生说,她为了保护自己选择了逃避,忘记结过婚、暴力丈夫和孩子,倒退到最纯真最安全的少女时代。”
“你是说,她不记得你这个女儿?”麦特惊讶的问.
青月凄然一笑。
麦特感叹不已,如果不是听她说,他真的不敢相信脸上经常挂着激笑的青月有这样的过去.“你怎么还笑得出来?难过你不怨、不恨吗?”
“我当然恨、当然怨,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那只是利用自己的不幸去伤害那些关心我的人,让自己错失更多值得珍惜的人.”青月满怀感激的说:“这一路走来,很多人对我们伸出进手,老师、同学、朋友、舅舅一家人,是他们教会我这个道理,我真的很感谢他们解救了我,没有让我变成心中只有恨的可怜又可悲的家伙.”
麦特额头如出冷汗,自己是否就是那种可怜又可悲的家伙?!
“很可悲,是不是?”青月抹干眼泪,“听完了,你也该走了,再见.”的站起来往疗养大楼走去.
麦特并没有离开,只是安静的跟上去。青月回头看看麦特,不再赶他走.
两人按照规定在大厅的护理站登记。
这是一栋三楼高的口字状建筑,中间是一个大中庭,长长的回后边是一间间各别的房间.麦特环视四周,因为冬天大气冷,进我和稀疏的访客都聚在每层楼楼梯口的会客室,或者各自持在房间里,中庭和外面的草地上只有几个不怕冷的人走动着.
青月带着安特走进三楼的一个房间.
“青月,你来了。”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中年妇人高兴的迎上来。
“桂香,他是我老板,麦特。麦特,这是邱桂香小姐,请称呼她邱小姐。”青月介绍彼此,最后一句是特别吩咐麦特的。
青月的母亲面貌体型和她相似,只是胖些、老些,头发削得短短的,穿着一套和年龄不符的花裤装。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邱桂香关心的问。
“没什么,外面风大,吹得眼睛很难受。”青月一语带过。
邱桂香上下打量安特一会儿,笑着说:“你就是麦特呀,她常常提起你,你跟她说的一样帅。”
“我哪有,你别乱讲。”青月觉得好糗。
麦特眼睛一亮,正想好奇的追问,却被青月打断。
“再乱讲我就不给你了,你看我带了什么来?”青月摇摇手中的袋子。
邱桂香立刻接过袋子,里面是一件酒红色的精毛料洋装,她兴奋的将衣服在身上比着。
见状,青月颇感欣慰的笑了。
麦特看她们母女亲呢的样子就跟闺中密友一样,心中感慨良多,母亲不记得女儿,这也许对青月有些残忍,但至少她的母亲因此获得了平静。
“邱小姐,下次我带巧克力给你,快告诉我她都怎么说我。”麦特也用贿赂的方式。
“麦特,你别跟着起哄。”青月又窘又羞的大叫。
“小气。”
邱桂香小声的告诉麦特,等青月不在的时候再偷偷告诉他,井叫他下次一定要带巧克力来。
“我跟你说我参加了很盛大的耶诞brrty幄!”青月转移话题。
邱桂香兴奋的要求青月告诉她情况,一半真实一半虚构,青月夸张的血述着华丽宴会的每一个细节。
麦特意听愈惊讶,从来没想到自己躲都来不及的宴会有这么多值得玩味的地方,更让人惊讶的是青月活灵活现的表演和努力取悦母亲的苦心。
这样的情景好熟悉啊!麦特突然想起多年以前,为了安抚年幼的弟弟,自己在广告纸背面画着不曾拥有的玩具,编织着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弟弟一双无邪的大眼认真的看着自己,充满了依赖和信任,好像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然而,自己却背叛了那个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