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这些?”
“第一部分是今天早餐时她向我吐露的。第二部分是我推断的。”
“她告诉你那些事?”思珑惊异地重复了一遍。“真难想象她会对任何人如此敞开心扉。为什么是你?”
“因为我并不想控制她。另一方面,我是个男性,而她被男人吓怕了,所以当我非常绅士地向她坦率发问时,她身不由己地作了回答。”
“太可悲了。”思珑柔声说道,两人在房子的后门附近停下来。“我不认为我会喜欢她。我不想喜欢她。”
听她这么说,他呵呵笑了起来。“但是你喜欢她,你会的而且你在这儿的时候,你也会试着做她的挡箭牌,帮她抵挡那两个男人。”
有很多次,保罗·李察森这种无所不知的姿态让她觉得恼怒。“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你凭什么认为我会那样做?”
她的气恼对他丝毫没产生影响。“你会不由自主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但是也不无可亲,“因为你对需要你的人从来都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
“你又不是个心理医生。”
“说得对,”他咧嘴一笑,一边伸手为她打开了后门,“但是我能辨别一个人的心肠是不是软,而你的心就像刚刚烤出来的软糖。”
“听上去真恶心。”
“事实上,这是个恭维。”他彬彬有礼地答道。“我对软糖特别着迷。只是别让你的好心肠干扰了你的判断或者你在这儿的工作。”
要不是盖利·迪士勒在厨房里拦住了他们,思珑满可以有机会回敬他最后那番小小的嘲弄。“今天早上玩得真开心,”她扯起了谎,“我要上楼洗个澡——”
“对不起,雷诺兹小姐。”迪士勒说。“雷诺兹太太想在阳光室和你见个面。”
“哦,”思珑低头看了看沾满草屑的短裙和脏脏的手臂。
“我得先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能告诉她我会尽快去她那儿吗?”
“雷诺兹太太说她想立刻见你。”他转达道。
这个传唤听上去有点令人胆颤心惊,而且保罗也注意到了。“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扒利摇了摇头,非常坚定地对思珑说,“雷诺兹太太说她想单独见你。”
阳光室正对着后草坪,所以当思珑一看见艾迪斯·雷诺兹脸上酸酸的表情,就猜想这个老妇人一定看到了那段简短的自我防卫对抗,并且一点都不认同。“你在那儿算是演了一出好戏!”她停顿了一下,用责备的眼光扫视了一下思珑杂乱的头发和满是污渍的短裙。“教养良好的年轻女子不会在草地上打滚,而且也不会一身邋遢地到处走。”
思珑控制着自己,对她毫无公正可言的进犯保持着克制。“我并不想表演。事实上,我尽了一切努力想躲开这事,但是你的孙子坚持要这么做。另外,如果不是迪士勒先生坚持说你想立刻见我,我早在来这儿之前就会换好衣服。”
思珑的反抗让她的脸色凝重起来。“你说完了吗?”
思珑点了点头。
“你的脾气还真不小。”
“今早我过得够呛。”
“我发现了。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你在海滩跑步,又试图搭救道格拉斯·梅特伦,这是诺亚告诉我的。你及时回来打网球——虽然打得不怎么好——然后你给了你父亲不止一个,
是两个背摔,并以此结束了你的早晨。如果你在午餐后还有多余精力的话,请把它用到你的反手上。”
“什么?”
“你的网球技艺还需要大大提高。”
“雷诺兹太太,我可不是有闲有钱一族。我为生存而工作,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我想把时间花在我喜欢做的事上,而我不喜欢网球!”
“我在全盛时期还得过奖牌。雷诺兹家族个个都是网球好手。我们家族的分支在全国各个最顶尖的俱乐部赢得网球锦标赛冠军。你现在的水准让我们家族蒙羞;不过,认真练的话,我相信你可以达到我们的标准。”
“我既不打算也不渴望做这种事。”思珑蔑视地对她说,“我不是雷诺兹家族的成员。”
“愚蠢的女孩!你看上去不像我们,但是在骨子里,你比湃瑞斯更像雷诺兹家的人。你认为你从哪儿得来的这股不可侵犯的傲气,让你这会儿能这样对我说话?你认为你为什么会在那儿对卡特的羞辱寸步不让?看看现在的你吧——倔头倔脑,不管穿着多脏多可怕的衣服,还是坚如磐石,像一个国王一样自信,觉得自己有权利在我的房子里对我怒目而视,因为你认为你是对的,而我是错的。如果这不是雷诺兹的过人之处,我不知道你会管它叫什么。”
“如果你认为这是恭维我,那我得告诉你我并不接受。”
“哈!”她说着,高兴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说话就像一个真正的雷诺兹!你认为你比我们强,尽避我们可以买卖你所在的那个城市。我多希望雷诺兹的母亲仍然活着,能看到这一切。当她去佛罗里达带他回来的时候,她想带回的是一个和我们最相像的孩子。不论她怎么蓄谋,那个可怕而愚蠢的女人带回来的却是完全错误的一个。”
“这对我可算是真幸运了。”
“揶揄得够了吧。我想我们都很了解对方,现在可以很迅速地加深了解了。请坐下来。”
听她用“揶揄”来形容到目前为止她们所做的一切,思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坐到了她身边的藤椅上。
“明人不说暗话,”她郑重地说道,让思珑觉得新奇、好玩、又有点紧张。“我坚持要你来这儿,而且我有几个非常好的理由——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惊讶?”
“我以为这全是我父亲的主意。他说他发了一次心脏病,想趁还有时间的时候了解我。”
她迟疑了一下,拨弄了一下永远系在颈部的珍珠项链,接着她并不情愿地说道,“你搞错了。起先,他比湃瑞斯还要使劲地反对。”
“湃瑞斯反对吗?”
“当然。当她发现你决定接受邀请的时候,非常痛苦。”
思珑把目光转向了她坐椅边绽放的粉色杜鹃,试着不搀杂任何感情地来接受这些事,“我明白了。”
“我不认为你明白了。当湃瑞斯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卡特的母亲就完全让她相信你的母亲不适合待在小孩子身边,而且法官下了一个特别命令让她离开她的身边。后来,她又被迫相信,你自然和你的母亲如出一辙。”
她停顿了一会儿,好让她的话能浸润到思珑的心里。接着她又说,“至于卡特,有好些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不愿意在这么久以后把你再带回到这个家里。有一点,他不认为把你带入一种你从来没有拥有过的生活是一件好事。而且,我怀疑他觉得把你丢下有些良心不安。所以,很能理解他现在并不热衷于和一个他亏待过的人面对面。很早以前我就想力促这样一场小小的重聚,要不是卡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儿媳妇,帮了我一个忙,早我先逝,我还没办法实现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
“因为她会在十分钟里就把你赶走。你永远也无法忍受她对待你的方式,而且我不想让你受这样的对待。我可以来看祢,我是这样想的,但是这不能化解湃瑞斯、卡特和你之间的隔膜,而这才是我的目的。”
她的目的竟然是修好,而到目前为止她所做的只是羞辱、批评和激怒思珑,这让思珑大为惊讶。
“卡特的母亲一死,我意识到我可以把你带到我们的身边,于是我强迫卡特进行我的计划。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