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莉面向侍从。“你是什么人?”
他一鞠躬说:“在下艾森,局长小姐。”
她瞪雷克一眼。“放开我的手。”
他等了一会儿才放手,让艾森有时间悄悄锁上前门,然后跟着昆彼和路阿德走进后面的房间。
雷克轻声说:“你昨晚没有睡好。”
她投给他一个不太真心的微笑。“我昨晚一件事也没做好。”
他注意到她双颊上有一小片红痕,他的胡须让她细腻的肌肤吃苦了。他庆幸自己刮去了胡子。“这倒见仁见智。你感觉如何?”
她拨弄着邮件袋的背带。“事实上,我可以说感觉很好——对你的善行而言。”
她的自尊激起了他的柔情。“孩子们需要披风,茱莉。毕格说,去年艾罗夫给宿舍添购行军床,你并没有表示不满。”。
“那不一样,艾先生是巴斯城的居民。”
“看着我。”他托起她的下巴。
她的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盈满了遗憾。他在这一刻,开始爱上她了。他的心胀得满满的,他的自信昂扬。“你真美,你知道,而且你是我的。”
她颈间柔细的肌肉在他的指关节下轻颤。“不!”她说,但并未躲开。“我昨晚做的事是错的,我不该吻你。”
她就是这样,正直而坦诚,永远愿意承认自己的错。雷克欢喜极了。他说:“对不起,是我太粗暴,不过我喜欢你吻我。我刮掉了胡子,看见吗?我再也不会刮伤你的脸了。”
她的目光垂落在他光净的唇上。“是的,你不会的,我们不该亲吻。”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该被人撞见。”
“两者皆是。”
他从眼角看见路人经过窗外,暗自祈愿没有人会想找裁缝。“昨晚你想要我,茱莉。说呀,爱人。老实告诉我。”
她睫毛眨也不眨说:“我确实对你有欲念,这一点我无法欺瞒,现在请你告诉我实话了,你又为什么想要我?是家父勒索你,或者我果真是赌债中的一部份?”
他无法正视她。天,她若知道就好了。“如果我说是我自己想要你呢?我爱你呢?”
她眨眨眼,然后娇声大笑。“真有创意。前六个追求者也都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第六章
绅士若占淑女的便宜,无异饥不择食的畜生。
──蓝毕梧,巴斯城规
在楼上安静的办公室内,茱莉审视着邮车的草图。那是一辆为求速度而设计的流线型、高轮、由四匹马拉的邮车。她脑中映现出快速旋转的车轮,放足奔腾的骏马,以及魏晋山的层叠山峦在飞速中掠过的一幕。可惜这辆快递马车仍困在一张大纸上。
其它的邮政局长都称她是个理想化的傻子。他们说,以邮车往返伦敦和巴斯,尚未到达前后共十一站中的第一站布伦佛,邮车就已经陷在泥泞中,或震落一只轮子。她的同行说的话部份真确,因为这段路曾经一度严重受损,无法用来快速赶路。以最快的马匹拉曳大型车厢,至少也要三天时间才会抵达巴斯。
韦马歇重铺这条路之后,改变了情况,茱莉现在负担得起邮车了。毕梧已筹款铺筑巴斯公路,而茱莉已说服韦马歇监督这次工程。不久后,邮车可以离开画纸,沿路奔向巴斯。
以邮车送信到巴斯花的时间比马匹长,但它所提供的安全性和利润准可弥补延时的缺点。茱莉为自己的掌握机先感到自豪,而且相信她的构想即将成为事实。她用手指沿着马车高雅的线条画着。她想象车内坐着四名乘客。他们的车资即可平衡增添马匹的花费。道格、威克和亚伯将接受驾车技术的训练。他们都是聪明又负责的少年。他们会学习,但是谁来教他们?
安茱莉因这项改良曾被颂扬为发明家。没有人会再挑剔她对邮局的行政管理,连外婆都不会。
茱莉想象齐雷克得悉她的成就时惊异的表情。她不该想得到他的赞许。但事实如此——就如同她在马厩中曾想得到他的吻。
那天晚上她心中曾充满了兴奋的期待,如今那感觉再度填满她的心坎。她想到他柔软的唇、他甜蜜的言语、他温柔的照拂。还有她在他怀中软弱无力时他的双手抚模她、支撑她。他培养了她的激情,使她准备接受他的。他还吸吮她的酥胸,用生儿育女来引诱她。就像罗蜜欧对茱丽叶爱得疯狂一般,雷克将她一把抱起就走过庭院。
然后令她面对暴怒的外婆和瞠目结舌的牧师。
回忆变味了。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向他投降,让自己丢脸,牺牲了的生活和未来的计划,茱莉瑟缩了。
可鄙的无赖。齐雷克勾引过的女人大概比查理二世还多,只因为这位司图亚特王室最后的一位国王并未远赴殖民地寻芳。
茱莉绝不愿成为一个身怀不可告人之秘密,与她父亲同流合污的无情恶棍的受害者。她曾差一点沦为齐雷克的猎物,但她再也不会臣眼于他。
他居然在裁缝店内也想施展他的魔力。他状似为马厩中的那段插曲真心惭愧,但那并未阻止他重新执行将她娶到手的行动。
她务实地接受了他捐赠的披风,孩子们需要温暖的衣服。但她了解他这项举动的本质:贿赂。他的创意倒是值得夸赞的,她心想,其它的追求者从未尝试过如此聪明、正确又慷慨的计谋。他们都忙不迭地表示爱她,但空洞的表白她一听就知道。
敲门声轻响。“请进。”
黑色管家服上穿着一件白色围裙,墨林带着愉快的笑容走进来。他手上捧着一只银质火锅和一块焦黑的布。
“对不起打扰了,小姐,可是公爵夫人希望在汉柏室见你。”
茱莉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由于羞惭和需要独处,她编了个借口托辞在冰上摔了一跤。这几天在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力下,她婉拒了与文娜一起进餐或陪她去温泉浴室。
茱莉婉拒的原因并非出于胆怯,而是出于一种前所未有的隐私观念。但是,迟早她得回答文娜的问题。
墨林清清喉咙。“她的心情非常好。”他面色赧红。“如果你想知道。”
茱莉笑了。墨林必然知道她跟齐雷克的事已成为众目焦点,闲言闲语似野火在韩森园中蔓延。这闲话会传到多远?大概一路直达西敏寺。“谢谢你,墨林。告诉她我立刻就去。”
“是”
他正要离去,但听到教堂钟声又停了下来。他转身走到窗前望向街面。巴斯大教堂的钟声持续不歇。“二十四下,”她纳闷。“是哪位贵族来访,墨林?”
他的脸紧贴着窗子,呼出的气使玻璃蒙上一层白雾。“我看不清马车门上的徽记,但是车夫倒很出色。他的黑色帽子上斜插一根红色羽毛。一定是司图亚特王室的公爵。”
茱莉知道是谁了。全国最优秀的马车夫,威尔斯亲王曾说过那人戴了一顶艳丽的帽子。难道雷克爵爷请他父亲来巴斯?
“啊,我看见了。”墨林转身,歉然微笑道:“是齐家的车夫,家兄在车内。”
茱莉吁了一口气。“看来雷克爵爷打算在巴斯待上一阵子。”
墨林点点头。“他的侍从艾森这样说过。”
“哦,我倒很意外。你在哪见到艾森?”
“啊,在这儿,就是刚才,茱莉小姐。他跟雷克爵爷一道来的。”
茱莉一惊,说:“雷克爵爷来过?为什么?”
他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据黎丝说,爵爷到邮务室找道格队长。”
“黎丝详述细节了吗?”
“只说是一次短暂会面。她说雷克爵爷对道格队长说话太小声,她听不到。”他急切地又说:“可是你若想知道,我可以传唤道格队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