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啊?”
“你来看了就知道。”林嘉南带着头,一溜烟地跑了。
“喂……”耿梦天叫唤不及,呆站着愣了好几秒,终究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雹梦天一直跑到了它的面前,才搞清楚它是什么东西。
“是车子啊!”耿梦天恍然大悟,看着那一部原来应该是黑色的破车,它的轮胎少了一个,挡泥板随时可能松掉,玻璃上蒙着灰灰的尘土。
“对啊,是我发现的,棒吧!”
“嗯……”耿梦天不置可否,那部破车在他的眼中看来,显然有点脏。
林嘉南二话不说,率先钻了进去,车门坏了,又生锈卡死,只能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车窗居然是管用的,他摇下了车窗,对耿梦天说道:“快点进来啊!”
雹梦天只犹豫了一秒钟,就钻进了那台破车,这部车和他爸爸所开的宾士,有着天壤之别,但两者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同样都不属于他,破车是林嘉南的,宾士是他爸爸的。
林嘉南礼让耿梦天,让他坐在驾驶座上,车里头倒是还算干净,看来是林嘉南费心整理过的。
“很棒吧!这是我一个人发现的喔!还没有别人来过呢!”
“嗯……很棒。”耿梦天双手握住了方向盘,看着前方一片望不着边界的荒芜,尽是些长得几乎有半人高的芒草,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当时他并不很清楚那是什么感觉,许多年后他才发现,那种感觉原来就叫做“自由”。
他们两人就在那台破车里消磨了一整个下午.对彼此谈起各自的父母和无趣的生活,直到太阳下山,不得不到了分手的时刻。
“林嘉南,你的车真是太棒了!”
林嘉南看着他着迷的神情好半晌,忽然有些别扭地开口说道:
“……你喜欢吗?”
“太喜欢了!”耿梦天满足的说。
“……这样好了,这里虽然是我的秘密基地,可是我愿意让你加入……”
“真的?”耿梦天想不到这个认识他才半个小时的孩子,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大方。
“当然是真的,我是从来不骗人的,你可以随时再到这里来找我玩。”那孩子一本正经的说。
“好啊。我一定会来的。”耿梦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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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耿梦天的小学生涯结束了,他早已忘记了当天傍晚回家后,是受到了什么处罚,只知道他答应过林嘉南的事,却再也没有做到,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去他的秘密基地——那个曾经属于他和林嘉南的秘密基地,他母亲因为他这次的逃课事件,开始每天来学校接他放学,再直接送他到老师家里去,当然他再也没有机会见过林嘉南,这个跟他只有一天友谊的朋友。
又过了几年之后,他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忘记这-一个夏天的下午,但他却已经记不起他伙伴的名字了。
他父母替他换到了另外一个音乐老师的门下学琴,他的琴艺不断地进步,老师所教的,已经不足以满足他了,所以他常常是用一种应付的心态在上课,同时保持着平稳的前三名学业成绩念着国中,一直到国二结束那一年,他父母告知他,已经申请好了学校,他们将在短期内出发前往美国定居。
又一次没有问过他的意愿,随便替他做了决定,除了Disney乐园和NBA篮球之外,美国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他根本不想去。
问题是,他并没有选择权。
于是他在一天不用练琴的放学后,自己到了一家理发店里,要理发师替他理了个大光头,以示对父母无言的抗议。
“你确定吗?现在学校没有管得那么严……”理发师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跟学校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剪的。”
“喔……”理发师疑疑惑惑的照做了。
回到家,他父亲吃惊地看着他的光头足足一分钟,却什么话也没说,一个问题也没问,像上次应付他的逃学事件一样,以不变应他的万变,放他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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鞍美的前两天,他母亲拿了二个精美的礼盒,要他送到他第一任的音乐老师家里,去跟她告别。
她是他年少时期,幼小心灵的恶梦根源,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可以不用再见到她,没想到临上飞机前,他母亲居然还要他来这么一下。
他一直拖到不得不出门这时候,才被他母亲赶了出去,提着那两袋沉重的礼品,没由来的觉得自己看来简直蠢透了。
他应该是个叛逆的少年,为什么他还在做这种,像是爱拍马屁的好学生才会做的事,他提着那两袋东西,一肚子无处发的怨气,走得飞快,他低着头踏大步走着,忽然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躯。
“啊……对不起。”
那是个女生,她用她那对目光犀利,又圆又大的眼睛,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雹梦天的气正自没地方发,一时看见这女生狂得二五八万似的,忍不住有气,一下叫住了她。
“喂,喂,喂,虽然是我不对,是我先撞了你,可是我也说对不起了,你干嘛这么狂!连一声没关系也不会说吗?”
那女生虽停住了脚步.但却没回头,只是让耿梦天对着她那个清汤挂面的后脑。
“喂,喂,我跟你说话,你是没听见是不是……”耿梦天顶着个大光头,个子又高大,正值变声期的声音,又粗嘎难听的吓人,那女生不知是真吓到,还是怎的,竟是不回头,但却也没敢走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在街边对峙着,耿梦天见那女生一直不回话也不转头,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他绕到了她的前方,才看见她居然满脸是泪。
“你……你……你怎么了,我只是骂你两句,我又没打你……你干嘛哭……”耿梦天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该如何收场。
“不干你的事……”那女生强制着哽咽说道。
雹梦天这才发现,大热天的这女生居然穿了一身黑,黑色衬衫、黑色百褶裙,她不嫌热吗?哦,不对,她的臂上用别针别着麻布,老天!她显然正在戴孝。
“啊,对……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呃……”
“算了……”那女生一下又想走。
不知何故,出自于耿梦天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原因,他把礼物换到了同一只手,腾出了一只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动手拉住了她。
那女孩先是吃惊地看着自己被他拉住的手,接着慢慢移动了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她不解而略带恐惧的看着他,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晶莹的大眼睛四周,全都是红红的。
“你……你想干什么?”
雹梦天一下也查觉了自己的失态,他迅速地放开了她的手。
“你……你家里,是什么人去世了?”
停顿了好一会儿,耿梦天正没趣的以为她根本不打算回答的时候,她却说话了。
“祖母。”
“喔,呃……………请你节哀顺变。”耿梦天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很老套,也不太适合他年龄所说的话。
那女生露出惊讶的神情,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谢谢……”
“呃……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很凶的,只是我的心情不太好……不过,当然,我现在知道了,你的心情,一定比我更不好……很可能是不好上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