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大叫着欢迎她,这叫声真配得上他那绰号。“你来了,姑娘。你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把我扔给这里的这些老太婆们。她们除了会给我喝些肉汤之外,什么也不会给我??那东西看着跟随马尿似的。喝着也像马尿。”
姬热拉本想对伊奇严肃一些,但却忍不住笑了。“我看你现在已经有力气发牢骚了。你以前是不是总爱尝尝马尿,大个子!兴许你就是因为这样才长得这么高。”
“如果我真喝过马尿,那一定和那个黑老太婆给我喝的那种东西一个味道。”
“你不该把阿德琳达叫做黑老太婆,她出身很高贵,她之所以穿黑衣服,是因为她的人民过着黑暗的生活。”
姬热拉解开伊奇胸肋上的绷带,闻了闻上面的脓血。绷带因为出汗和伤口里流出的东西已经湿了。显然自从姬热拉被关进鲁特加的小屋之后,阿德琳达没有给他换绷带。不过从气味上看还算健康,这是个好现象。绷带上沾着一点血,但却是干净而鹇的血液。
“你恢复得很快,我的大个子,好象法兰克人的身体都不怕撒克森人的刀剑。”
“是呀,姑娘,要想干掉‘黑熊’,只靠一个金发的女巫和一个愚蠢的叛徒还不够。”
姬热拉笑容阴暗下来,伊奇马上醒悟自己失言了。
“不,不,姬热拉,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我知道那场流血跟你没关系,我跟你说过隐也跟鲁特加说过了。”
姬热拉摇摇头。“谁知道你那领主怎么想,”昨晚她是知道的,至少看起来如此。昨晚她感觉着他所感受的,相信着他所相信的。那么深地成为他的一部份,他们的灵魂已经无法分开了。可是在白日里强烈的阳光中,昨晚魔幻一样的感觉梦一样消失了。
姬热拉用药水为伊奇清洗着伤口上长出的新肉。她感觉到他的眼光投在了自己脸上。
“姑娘,昨晚那固执的家伙折磨你了吗?”
姬热拉脸上很痛苦:“别再叫我姑娘了,你和要塞里每个人都很清楚,为什么这里每一个人都对我的堕落如此好奇?”
要说流露真情,这个大个子法兰克人跟自己还不太熟。可是姬热拉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压抑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她一上午一直要尽力压制它们,努力完全白费了。泪水充满了她的双眼,流在了脸上。“现在在我身边照顾我的女人已经不是昨天被召进鲁特加卧室的那个姑娘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我不该问。”
“嗯,是的。”
姬热拉绝望地想忍住泪水,可是真丢人,泪水止不住流。
“他对你太粗鲁吗?姑娘,我没看到你身上有伤肿。”
“没有,”她哽咽着说,“他没有粗鲁,可是……有一阵子……他让我忘了他是谁。”
“黑熊”嘴一咧,明白地笑了。“现在你恨他吗?”
“不恨,”她叹口气,“我从没恨过他,可我现在有点怕他了。我以前不怕他。”
“对鲁特加害怕一点是很聪明的。”他在她泪水纵横的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笑了。
“这是早晚的事,命运就是这样爱开些狡猾的玩笑,你会对那个可怜的人好的。是吗?小泵娘?”
姬热拉惊异地看着他,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对他好?”
“除了妓女,鲁特加一生里并不认识几个女人。我想他可能不知道该怎样对你。”
姬热拉心里想,昨天晚上鲁特加太知道怎样对她了,她不明白伊奇是什么意思,“那婬棍知道怎么对付我,他对付我的手段比我对付他的手段多多了。也许他会再不理我,现在他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多么容易被征服,多么容易跪倒在人面前。”
伊奇笑了,伤口的疼痛又令他的脸上很痛苦。
“下一次你可以自己换绷带了,这星期剩下的这几天,你也可以接着喝你那马尿。”姬热拉说着一路朝织房走去,路上没有一个人打扰她。
德拉达坐在织机上,两只失明的眼睛仍盯住正织的布上。姬热拉走进来时,德拉达叫了她的名字。姬热拉笑了。和往常一样惊异这盲眼的老人,怎么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什么人和事都这么清楚。
“是我,老妈妈。”她大声说道。“是我,姬热拉。”
德拉达咯咯地笑了,别的女人都从自己的织机旁朝这边看着。“你怎么不在领主的房子里干活,倒跑出来了?”
“只一会儿,”直到鲁特加来找她的时候。也许更长一点。一旦捕猎结束,猎物到手时,猎手是不是都会觉得兴趣索然。
“好。”德拉达点点头,“要是你手闲着,正有一些毛线需要理。”别的女人们用眼睛看着姬热拉向屋子一角原羊毛堆走过去。昨天晚上之前人们就开始说她的闲话,现在她们已经什么也不说了。但她们的眼光里很明白地写着悲痛,同时也带着一点可惜与轻蔑。姬热拉叹口气,坐在那里,只得像陌生人一样在这群她自小就熟悉的女人当中度过这一下午。
德拉达派她去井边提水时,姬热拉总算可以解月兑一下了。女人们中间的空气已经开始让她感到压抑了。她宁愿去忍受伊奇的逗弄和爱孟特露达善良的教训。从铁匠铺门口经过时她冲托马斯挥挥手,那铁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微笑了一下,也冲她挥挥手。然后转身对自己的儿子吉奥夫说些什么,只见吉奥夫从铺子里走出来。把她手里的木桶抢过去。
“我爸爸让对你说,我胳膊上的烧伤已经好多了,姬热拉姑娘。”
她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的胳膊,果真愈合得很好。“你的伤好了,我真高兴,吉奥夫。”
“我们把老母牛杀掉了,我妈妈正用了些牛皮给你做双好鞋呢。”
“她真慷慨,吉奥夫,可是用不着这样的。”
“你治好了我的胳膊,她说一条胳膊值十双鞋,你要是能来试试脚,她就把鞋做上了。”
她忽然有了这么好的衣物,姬热拉心里想着??给别人服务换来了衣物。可是为小吉奥夫所作的服务却比为鲁特加所作的让她在心里觉得轻松得多。“我从井边回来时会到你们那里跟你妈妈说话的。”
“我替你打水。”吉奥夫说道。
“你不是给你爸爸的火炉子拉风箱吗?”
“我爸爸不会在乎的。他说人们应该像对待一位夫人那样对你,不该像对待不贞洁的女人一样。”
姬热拉笑了。她知道托马斯要是听自己的话被说出来一定很害怕,但这人情让她觉得心里轻松了一些。“那么,欢迎您来帮助我,先生。我非常感谢您。”
但他们没能走到井边。两个法兰克人正懒洋洋地靠在马房的圈栏上,正是姬热拉去看伊奇时碰到的那两个。一个人抬起头看见了姬热拉,眼睛一亮,他捅一下同伴,指着姬热拉这边。姬热拉手紧紧地握住水桶,那两个人不怀好意地笑着离开了那里。
鲁特加用马梳在多塞亚油光发亮的皮毛上梳着。他呼吸着马身上的那种熟悉的马圈里的芬芳气味,这公马雄壮高大的身躯,如同母亲的怀抱一般,令人感到非常舒适。他几乎忍不住要把胸膛靠在马身上,在与这高大的骏马的紧紧相依中,他能感到一种安慰。
让一个男人承认他是个渺小,懦弱的人是很难的,但今天鲁特加就是这样。他打过的仗自己都数不过来。在他的剑下喋血的人多得他自己都不愿意再想。可今天上午他却逃得远远的不敢面对一个小泵娘,而这小泵娘,尽避说话很勇敢,有时会怒气冲冲地发几句威胁之外,却连保护自己都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