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几年前维敦带回来一些关于梵萨嘉拉岛土生植物与药草的书,我花了不少心血研究。但我今天想要跟你谈的不是那个。”
“我正担心是那样。”他拿起书桌上的表炼图章,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这件事与玫琳有关,对不对?”
“对。”
他端详着图章的雕刻,几秒钟后把头抬起来。“妳对我的意图感到忧虑。”
蓓妮耸起眉毛。“你直接谈到问题的核心,韩先生。”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久。”
蓓妮的蓝眸里闪烁着怒火。“但愿如此。毕竟当一位绅士勾引一位淑女时──”
他僵住了。“她告诉妳,我勾引她?”
蓓妮挥挥手带过这个问题。“没有那个必要。早餐时我一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模样,就知道有事情发生了。我很清楚有些绅士视寡妇为好目标,但我承认我万万没想到,你会那样利用我的侄女。你一定知道她虽然是寡妇,但对男人几乎是毫无经验。”
“我知道。”他咬牙切齿道。
她尖锐地看他一眼。“毫无疑问。”
“等一下,李小姐。”亚特扔开图章,坐直身子,把双手迭放在桌面上。“妳要逼迫的人不该是我,是妳的侄女不肯认真看待现在的这个状况。下午进潘家前,我尝试跟她讨论这件事,但她说什么也不愿意。”
“如果你的意图是一片诚心,那你就有责任领头。”
“我的意图?”他恼怒地瞪着她。“是她口口声声说一切并没有因我们之间发生的事而改变。她煞费苦心地指出那一点。”
“胡说,一切都变了。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她坚称没有变。她觉得今天的她在世人眼中仍然是黑寡妇,就像昨天的她一样。”
“是啊,是啊,她也是那样跟我胡说八道的。我们家的人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在意事实。”蓓妮严厉地看他一眼。“这里明摆的事实是,我的侄女昨天还保有童贞,拜你之赐,她今天不再是完璧了。”
“我建议妳去跟她说,李小姐。她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他瞇起眼睛。“事实上,这件事开始看来像是她在利用我达到她的目的。”
蓓妮杏眼圆睁。“利用你?”
“正是。利用我找到纠缠她的那个鬼魂。她对我像对雇员,而不是像情人。”
“啊,我懂你的意思。”蓓妮噘起嘴。“没错,中间是卡着伦伟鬼魂的事,对不对?”
他等了一会儿,但蓓妮并没有尝试推翻他的结论。他起身走到窗前。“我想她不会承认对我有任何热烈的感情。”
“你问过她吗?”
“不需要直截了当地问。”他悄声道。“妳的侄女明白表示,她对任何与梵萨有关的绅士都充满戒心。我是梵萨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室内一片不自然的寂静。片刻后,他转身望向蓓妮。他很讶异她正若有所思地端详着他。她开始用一只手指轻敲椅子扶手。
他暗中咬牙切齿。
“我想你对情况并不是完全了解。”蓓妮终于说。
“是吗?我不了解什么?”
“使玫琳苦恼的不是梵萨绅士。”
“恰恰相反,她一有机会就指出梵萨人的种种缺点。在她看来,『梵萨学会』的会员在最好的情况下,是林斯磊和潘伊顿那样的疯癫怪人,在最坏的情况下是危险的歹徒。”
“听我把话说完,韩先生。玫琳责怪自己被迪伦伟骗得那么彻底,她认为如果她没有上当嫁给他,她的父亲至今仍会活着。”
亚特僵住了。
“她觉得无法信任的不是梵萨绅士,而是自身的女性直觉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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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查理步履不稳地和他的新同伴走出烟雾弥漫的赌窟,他努力把焦点对准在路边等候的出租马车。不知何故,他听得到马蹄和马具声,却无法把马车看清楚。他集中精神,但马车的轮廓老是在轻微晃动。他今晚喝了不少,但不会比平常多。无论如何,他以前在酩酊大醉时,也不曾有过这种视力问题。也许是薄雾使景物模糊。
他企图使头脑清醒地摇一下头,伸手轻拍新相识的肩膀。那个金发男子自称是“诗人”。他确实有诗人的慵懒优雅和英俊脸孔。
“诗人”也很时髦,他的领结打得既独特又复杂,深色外套典雅大方。他的手杖更是非比寻常,金柄雕刻成凶猛的鸟头。
欧查理看得出来自命清高、厌恶世俗的“诗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令他乏味的人身上。“诗人”对他感兴趣,代表“诗人”视他为品味最奇异、欢愉的社会菁英之一。
“今晚玩牌玩够了,我要去蔷薇街的窑子逛逛。要不要一起来?”他露骨地眨眼示意。“听说老鸨从乡下运来一批新货,要在今晚拍卖。”
“诗人”瞥他一眼,眼神中是道不尽的乏味。“我猜是一群脸色苍白的挤乳女工。”
欧查理耸耸肩。“无疑还有一、两个挤乳男孩。”他自以为幽默地呵呵轻笑。“柏太太以货色齐全自豪。”
“诗人”在人行道上停下,轻蔑地耸起一道金色的眉毛。“没想到像你这样的老经验,竟然如此轻易感到满足。跟被灌了鸦片酊而神智不清的愚蠢农家女上床,有何乐趣可言?”
“这个嘛……”
“至于男孩,我知道他们都是柏太太从风化区弄来的小扒手。”
“诗人”那种屈尊俯就的态度令人厌恶,但大家都知道“诗人”都较敏感。欧查理努力为自己的特殊癖好辩护。“问题是,我喜欢幼齿的,而柏太太的货通常都是最女敕的。”
“就个人而言,我宁愿我的货神智清醒、训练有素。”
欧查理再度眨眼想使视线清晰。“训练有素?”
“诗人”步下台阶。“我向你保证,受过房术教的女孩,和运菜车运来的挤乳女工,有惊人的不同。”
欧查理看着他的金发同伴走向等候的马车。“教?”
“没错。我通常选学过中国房术的女孩,但偶尔也换换口味选学过埃及房术的女孩。”
欧查理急忙步下台阶。“你说的这些女孩,年纪不会太大吧?”
“那还用说。”“诗人”打开马车门,露出请进的笑容。“只要出得起高价,你可以买到活泼可爱,不但精通房术,而且保证是完璧的姑娘。根据我的经验,没有什么比得上训练有素的处女。”
深感兴趣的欧查理一手放在车门边缘。“他们教授处女这些异国房术?”
“诗人”的眼睛在马车油灯的琥珀色灯光中闪闪发亮。“你该不至于连『爱神殿』的乐趣都没品尝过吧?”
“不能说有。”
“欢迎你今晚加入我。”“诗人”敏捷地钻进马车,坐在深蓝色的椅垫上。“我很乐意把你介绍给『爱神殿』的殿主。没有老顾客的推荐,她是不收新客户的。”
“多谢了。”欧查理笨手笨脚地爬进马车。他坐下得太猛,一时之间头昏眼花。
“诗人”在对面的座椅上观察他。“你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欧查理揉揉额头。“一定是比平常多喝了点,只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就没事了。”
“太好了。我可不希望你错过,我今晚打算带你去看的特别节目,懂得欣赏稀奇事物的人寥寥无几。”
“我向来喜爱稀奇。”
“真的吗?”“诗人”听来有点怀疑。
欧查理把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来减少头晕目眩的不适。他努力回想自己有过哪些可以令“诗人”佩服的奇遇,但精神就是难以集中。夜还不深,但不知何故,他非常疲倦。“几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创设了一个专门体验奇特乐趣的社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