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愿不引起注意,狄夫人。”
她胀红了脸。“那当然。你担心你和『梦幻阁乐园』的秘密关系会泄漏出去。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谢谢妳的保证。我的得失目前碰巧会很大。”
“我无意干预你的财务。”
他背脊一凉。这个女人到底知道多少?她有没有可能也知道他精心打造的复仇计划?
“妳说妳无意干预?”他不动声色地重复。
她轻蔑地挥挥手。“那当然。我对你打算在上流社会较高阶层里物色妻子的计划毫无兴趣。你想娶谁就娶谁,韩先生。我祝福你。”
他略微放松。“这我就放心了,狄夫人。”
“我完全了解经商的秘密如果泄漏,必定会妨碍你觅得出身名门的新娘。”她停顿一下,有点烦恼似地皱起眉头。“但你确定在假象下缔结婚姻是明智之策?”
“事实上,我没有从那个角度想过。”他满不在乎地说。
“真相大白时,你要怎么办?”她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不以为然。“你指望你的妻子假装不知道你经商的事实吗?”
“嗯。”
她怒目而视地倾身往前坐。“让我奉劝你一句。想建立一桩以互敬互爱为基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应该对未来的配偶诚实。”
“由于我完全无意在近期内建立那种婚姻,所以我想我不需要太过在意妳这番说教的微妙难解之处。”
她惊讶地瑟缩一下,然后连忙松开拳头往回坐。“天啊!我在对你说教,对不对?”
“在我听来确实如此。”
“请见谅,韩先生。”她把手肘靠在桌面上,把头垂在双掌之间。“我发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私事。我的思绪最近相当混乱。我唯一的借口是我一直睡不好──”她突然住口,抬起头,皱眉蹙眼。“我在胡言乱语了。”
“别担心妳的胡言乱语。”他停顿一下。“但我想表明的是,如果我的生意在此时被弄得一团糟,我会很不高兴。我相信妳能领会我正忙于一些需要非常小心处理的事。”
“那当然。你表明了你的看法。没有必要威胁我。”
“我不知道我有发出任何威胁。”
“韩先生,你是梵萨人。”她冷冷地看他一眼。“你没有必要详细说明你的警告。我向你保证,你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不知何故,她对所有梵萨事物的憎恶开始令他恼怒。“就一个昨夜卑劣到以勒索来逼我就范的女士而言,妳的脸皮还真厚,竟然在今天侮辱我。”
“勒索?”她愤怒地瞪大双眼。“我才没有。”
“妳明白表示妳知道我拥有『梦幻阁乐园』,妳很清楚我不希望有那方面的流言产生。如果是我误会妳的意图,那么请见谅。但我获得的印象分明是,妳利用妳所知道的事,来强迫我帮妳的忙。”
她面红耳赤。“我只不过是指出你的义务所在。”
“随妳怎么说,我都称之为勒索。”
“哦,这个嘛,你有权表达你的看法。”
“没错。进一步说,勒索并不是我最喜欢的室内游戏。”
“很抱歉我不得──”
她眼中的狼狈令他满意,他摆摆手打断她的解释。“妳的女仆今天如何?”
话题的突然改变使玫琳仓皇失措了一下,她努力镇静下来。“奈丽很好,但绑匪似乎灌了她大量的鸦片酊。她仍然有点头昏眼花,对事情的记忆模糊不清。”
“拉摩告诉我,她几乎完全不记得事情的经过。”
“是的。她清楚记得的只有两个男人,为了如何把她卖到最高价而争吵。她得到的印象是,他们受委托绑架她,但其中一人认为他们可以用更高的价钱杷她卖给另一个客户。”玫琳打个哆嗦。“想到妓院老鸨积极从事年轻女子的买卖就令人作呕。”
“不只是年轻女子,他们也买卖年轻男孩。”
“这种买卖真是可耻,有关当局应该──”
“有关当局也无能为力。”
“幸好我们及时找到奈丽。”玫琳迎视他的目光。“若非有你鼎力相助,我们一定会失去她。昨夜我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请让我现在向你道谢。”
“要道谢就回答我的问题。”他轻声说。
她的眼中浮起戒备之色,她鼓起勇气似地抓住桌缘。“不出所料。好吧,你有权得到一些解释。我猜你最关心的是,我怎么会知道你和『梦幻阁乐园』的关系。”
“请见谅,狄夫人,但我的好奇心强到使我昨夜久久无法成眠。”
“真的吗?”同情使她眼睛一亮。“你深受失眠之苦?”
他淡淡一笑。“我相信一旦我的问题获得解答,我就可以睡得像死人一样。”
“死人”这两个字使她吃了一惊,但她立刻假装若无其事。“是的,我猜我应该从家父是『梵萨学会』会员解释起。”
“这我已经知道了,我还知道他获得师父的地位。”
“是的。但他感兴趣的主要是梵萨学术,而不是抽象观念或武术。他研究梵萨嘉拉岛的古老语言许多年,在学会里是著名的专家。”
“我知道。”
“原来如此。”她清清喉咙。“在研究期间,他与散布在英国、欧陆和美国各地的许多梵萨学者通信。在伦敦这里,他经常与罗义泰交换意见。”玫琳停顿一下。“那当然是在罗义泰病得太重而不再与老朋友和同事来往以前。”
“身为『梵萨学会』的大师,罗义泰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会员的情况。妳是说令尊与他谈论这种事吗?”
“很抱歉,他们不只是谈论学会会员的私事而已。罗义泰在晚年时非常关心学会里的绅士近况,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她翻个白眼。“他可以说是成为『怪人怪事学会』的古怪大师。”
“也许我们可以略过妳对『梵萨学会』会员的个人意见?”
“抱歉。”
他觉得她毫无抱歉之意,只有在说教中途遭他阻止的懊恼。
“我了解妳对此事的强烈观感。”他客套地说。“但若妳花时间把他们逐一描述给我听,我担心我们到天黑也谈不完。”
“你说的对,『梵萨学会』可供批评之处实在是太多了,对不对?”她反唇相稽。“简而言之,为了想要得到最细微的详情,罗义泰指派家父对会员做记录。”
“哪种记录?”
她迟疑不决,接着突然站起来。“我拿给你看。”
她取下颈际的金项链,露出先前被薄披肩遮住的小钥匙。她穿过房间走向加了铜锁的小书橱。她用钥匙打开橱门,取出一本皮面装帧的名册簿。她把名册簿拿回书桌前小心放下。
“这就是罗义泰要家父汇编和维持的记录。”她打开名册簿,翻到第一页。“内容从家父去世后就没有更新,所以会员的数据都过时一整年了。”
一股不安悄悄窜下他的背脊,他起身过去察看旧名册簿里的第一页。他立刻看出名册簿里的名字可以追溯到“梵萨学会”的创始期。他缓缓翻阅着内容。每个人名下都有冗长的记载事项。细节不只包括该会员的入会日期和专精程度这种小事,还有他的公事和私事,以及对其性格和个人喜好的评论。
亚特知道他所看到的许多内容都是绝佳的丑闻来源,有些甚至是勒索材料。他停下来细看关于自己的记录。里面没有提到简凯玲或他打算毁灭的那三个贵族男子,看来他的复仇计划目前是安全的。但这本可恶的名册里有太多关于他隐私的资料。页尾的评论更令他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