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生?”
“这里。”他从两棵树之间的阴影里出来,沿着月光照耀的通道走向她。“别太大声,我不想吵醒屋里的人。”
“好的。”她吹熄蜡烛摆到一边。“出了什么事?有没有找到那个梵萨斗士?”
迪生在她面前停下,把大衣扔到近旁的工作台上。“有。”
他不带感情的声音令她担心。“怎么了?你有没有……你是不是……被迫杀了他?”
“没有。”
“谢天谢地。你把他怎么了?”
迪生靠在支撑玻璃屋顶的柱子上,双手抱胸地望着她背后窗外的夜色。“我把他送上一艘驶往梵萨嘉拉岛的船。”
“原来如此。”她停顿一下。“他是不是像你猜测的那样年轻?”
“是。”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他使你想到当年的自己。”
“你的洞察力有时真的太强了,爱玛。受雇者有这种习惯很容易惹雇主生气。”
“那是可以推想而知的结论。”她道歉似地说。
“你说对了。”他吐出口大气。“他的身世、遭遇和心情都使我想到当年的自己。”
她模模他的手臂。“你在烦恼什么?怀疑自己做对了吗?”
“该不该送史约翰去梵萨嘉拉岛吗?不,我对那一点毫无怀疑,那里是他唯一的希望。我虽然看不起梵萨学会会员编造的那些怪力乱神之说,但我必须承认我在梵萨嘉拉岛上领悟到我该走的人生方向。”
“史约翰有没有告诉你他那个叛离份子师父是谁?”
“没有,但我找到他时就会知道他是叛离份子。现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她从他漠不关心的语气中听出他今晚的思绪都放在往事上。与史约翰的邂逅唤起太多回忆。她很想安慰他,但不知该如何穿越他心中的那堵厚墙。
“很遗憾,今晚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年轻时的自己。”她轻声细语。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片刻后他自嘲地说:“我还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老。”
“喔,迪生。”她感到啼笑皆非。
她冲动地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他一反常态,粗鲁地抱住她。
“爱玛。”他用力亲吻她,好像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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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他默默发誓。
下一次。
一定有下一次,很多个下一次。他的未来不能没有爱玛,她现在想必明白那一点。
“爱玛?”
“天啊!”她猛然坐起。一脸迷茫地环视周遭。“我们竟然在你祖母的温室里。我们必须在被人发现前离开这里。”
“别慌,亲爱的。”他以臂当枕,抬眼望着她。“你不再是必须时时担心品德问题的贵妇伴从了。”他觉得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很迷人。
“但是被人发现我们在这里,还是会很令人难堪,先生。”听到“先生”两个字使他皱眉蹙额。积习难改,他提醒自己。“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闯进来撞见我们。我想我们这次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不应该再冒险。”
她慌张地站起来,但因脚软歪向一边而急忙伸出一只手恢复平衡。
“快点,先生。”她边说边整理仪容。“天快亮了,仆人就快起来活动了。”
“好吧。”他勉为其难地站起来,正要扣衬衫钮扣时发现她表情怪异地盯着他看。“怎么了?”
“没什么。”她回答得太快了。
他皱起眉头。“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只不过我刚发现我还是没看到你没穿衬衫的样子。”
他缓缓露齿而笑。“让我把我的刺青给你看,亲爱的。”
他重新点燃她带来的蜡烛,嘲弄地向她一鞠躬,然后月兑下白衬衫。
“迪生。”她倒抽口气,瞪视他的目光好像他当场变成了妖怪。
他扬起眉毛。“我的刺青显然不如预期那样让你印象深刻,下次我不月兑衬衫了。”
“我的天啊!迪生。”可悲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为她不欣赏他赤果的胸膛而难过。他的笑容消失。
“我要提醒你几分钟前你并没有怨言。”他开始把衬衫穿回身上。
“等一下,你的刺青。”她抓起蜡烛靠近他。
“希望你不是打算放火烧我的胸毛。”他嘀咕。
她不理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多年前刺在肩膀附近的梵萨记号。
他低头看着刺青。“这叫梵萨之花。你以为会是比较有趣的图案吗?”
她抬眼望向他。“我以为会是完全陌生的图案。”
他静止不动。“你说什么?”
“我在别处见过这个记号,迪生。”
“哪里?”
“康莎莉绣的手绢上。”
迪生茫无头绪。“谁?”
“她是魏夫人临终前几个月的伴从。在魏家堡的宴会期间,我住的就是康小姐的房间,记得吗?”
“对不起,爱玛,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说什么。”
她舌忝舌忝嘴唇,深吸口气。“康莎莉在一条手绢上绣了由那种记号构成的图案。她把手绢和两百英镑藏在她的房间里。我发现了手绢、那笔钱和一封写给她朋友霍茱藜的信。”
“说下去。”
“莎莉显然打算把钱和手绢给霍小姐。回到伦敦后不久,我就带了它们去找她。你记得那天吗?我回费夫人家的时间迟了点惹得你很不高兴。”
迪生注视着爱玛。“关于这个康莎莉——”
“她在跟魏巴瑟发生暧昧关系之后就失踪了。”
“该死!”他默默地在脑海中重新整理和拼凑线索。
爱玛不安地望着他。“我猜你在想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康莎莉和手绢的事。”
“不,我在想我们是品德问题的受害者。”迪生说。
“什么意思?”
“如果我们早一点发生关系或的次数多一点,你早就会注意到我的刺青和康莎莉的刺绣图案十分相似。”
第十四章
他迟了一步。人去楼空的屋子只剩下管家。
迪生独自站在魏巴瑟的书桌前,检视烛台底部残留的那一小段蜡烛。深红的颜色跟他在史约翰的房间里找到的蜡烛一模一样。他掐下一小块凑到鼻子下面嗅闻。味道也一模一样。
臂其徒之烛,知其师之名。
那天下午一点多,爱玛听到迪生的声音从玄关传来。她放下笔,推开一直在尝试写给妹妹的信,从椅子里跳起来。
“他总算回来了,艾夫人。”
“我注意到了,爱玛。”薇丽从书里抬起头,拿下眼镜,望向书房门。“希望他带来的消息能使你的神经放松。”
“我的神经不需要放松。”
“真的吗?你整个上午都像恐怖小说的女主角一样,不是走来走去,就是满口不祥的预感,我没有被你逼疯才是奇迹。”
爱玛阴沉地看她一眼。“会有不祥的预感也是身不由己。”
“没那回事。只要有决心和毅力,你一定可以克制那种倾向。”
书房门在爱玛被迫回答前打开。迪生不等简金通报就走进房间。他先看爱玛一眼,再朝他的祖母点个头。
“两位好。”他说。
“怎么样?”爱玛急忙绕过桌子。“有什么发现,迪生?”
“魏巴瑟收拾行李离开伦敦了。”
“跑了。哈!他知道我们盯上了他。”
“有可能。”迪生走过去靠坐在书桌边缘上。“管家告诉我他离开伦敦到乡下的庄园去住了。我派了其中一个警探去魏家堡察看,但我怀疑他会发现巴瑟住在那里。”
薇丽皱眉。“爱玛把过去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扼要地告诉我了。你认为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
“我还不清楚整个状况,”迪生说。“但巴瑟以前想必是梵萨学会的会员,唯有如此才能解释康莎莉注意到的梵萨之花刺青。”